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柳府大堂。
柳夫人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面容悲愤。霜儿、柳如莲分别伫立在柳夫人的两边。一夜之间,柳如莲的容颜憔悴了许多,被泪水浸泡得布满了血丝,韦桓见柳如莲这般模样心疼不已。较之柳如莲,霜儿的表情除了悲伤之外还多了几分恐惧。昨晚霜儿一夜不曾合眼,白衣素缟,坚持要为柳大人守灵,几次与柳如莲抱头痛哭。
孟诜赶到柳府第一件事就是向柳如莲打听霜儿昨晚的表现,柳如莲如实相告,孟诜有些惊讶,但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柳如山又请来了府衙的司马、长史两位大人以及昨天替柳大人验尸的提刑官。柳府的仆从家丁、丫环婢女也悉数到齐,把大堂围个水泄不通。
时辰已到,孟诜向前一步,向柳夫人拱手作揖道:“柳大人,在孟某说出谁是杀害柳大人的凶手之前,请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孟公子尽管如实说来,老身洗耳恭听!”
孟诜环视了一下四周,又向众人行了礼,郑重其事道:“柳夫人,诸位,杀害柳大人的凶手就是柳大人的义女霜儿姑娘!”
语惊四座!孟诜的话音刚落,大堂就像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都把目光聚焦在霜儿的身上。
韦桓、张翰瞠目结舌,孟诜在路上三缄其口的真相竟如此这般雷人耳目。
柳夫人更是大惊失色:“霜儿?你说霜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如莲赶紧替霜儿辩解:“孟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霜儿,她怎么可能?我爹生前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而霜儿对爹也孝顺有加,有目共睹!”
提刑官大人皮笑肉不笑道:“出生牛犊不畏虎啊!小子,三思而后行!”
张翰走到孟诜旁边,悄悄扯了扯孟诜的衣角,好心提醒道:“大哥,此事性命攸关,你可想清楚了再说啊!”
只有汝州府柳大人生前同僚司马大人面不改色,毕竟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多年,一本正经道:“孟公子,你说霜儿姑娘是凶手,愿闻其详。”
孟诜胸有成竹,娓娓道来:“这是一个天才般的杀手,精心设计了一幕堪称无懈可击的谋杀案。她精通音律,利用阴阳五行、歧黄之术,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的情况下杀人于无形之中。”
说到这,孟诜停顿了一下,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霜儿。而霜儿早已面如土灰,孟诜如剑一般锐利的目光似乎早已把她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霜儿预感在劫难逃,虽然早已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但没有料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霜儿有些崩溃,她勉强支撑着身子听孟诜把话说完,她很想知道孟诜是到底如何破解这个惊天阴谋的。
孟诜继续道:“我们先来看看天时。霜儿姑娘选择端阳节午时为柳大人弹奏琴曲可谓用心良苦,诸位如有通晓阴阳之术的想必知道端阳这个节气和午时这个时辰对应五行中的哪一个。”
提刑官不屑道:“不就是火吗!”
“对!”
柳如莲提出质疑:“以前父亲都是要在午时休息的,霜儿明明知道父亲这个习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拉他听曲,这是为何?”
韦桓被孟诜情绪感染,灵光闪现,见柳如莲提出质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展现一下他的医学才华,于是抢先道:“柳大人在端阳节必定比平时多吃了一些,导致脾胃不适,脾胃气虚就会借助心脏的气血来运化所吃进的食物,这就是医学里所谓的‘子盗母气’。脾属土,心属火,火生土,故心乃脾之母。正常人出现子盗母气的情况下倒也无妨,而柳大人则不同,他患有真心痛,子盗母气后本来就亏损的心血则会虚上加虚。诸位,如果你和你的家人患有真心痛,在饮食上一定要注意,切勿暴饮暴食。”
“说得好!非常精彩!”孟诜向韦桓投去赞许的目光,“二弟不愧是医学奇才,这一点我都没有考虑到。”
公平地说此时的孟诜无论在医术、医理上都远不如韦桓,因为母亲大人严令禁止孟诜学习医术,纵使有心也不能违背母命。
众人似懂非懂,发出一阵一阵的“哦”声。
“再来看地利。霜儿特意让柳大人坐在南方的位置,南在五行中同样属于火,这个位置也是琴声听得最清楚的位置。人和,这是关键所在,如果大人没有真心痛这个阴谋就无法得逞,同时霜儿还利用了大人疼爱自己的这个砝码。也许有人会问,霜儿为何还要拉上大人的千金柳如莲小姐一起听琴呢?霜儿无非就是想让柳如莲为自己作证,制造柳小姐亲眼所见霜儿没有杀害大人的事实。”
柳如莲恍然大悟,但依然不敢相信柔弱娴静的霜儿就是凶手,只是看霜儿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霜儿的模样在柳如莲的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那么,大哥,这黄酒,参茶,猛虎食子的画作又作何解释?”张翰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追问道。
“勿急,三弟。”孟诜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后,再来柳大人做了什么。柳大人口里喝的是黄酒和参茶。酒乃百药之长,似水实火,大升肝气,肝属木,木旺则火旺,肝气又带动心火。人参,大补元气,对心气尤甚。人参借助黄酒,药性更甚,更激发心火上炎。柳大人耳听的是高亢激昂的《狂歌操》,整曲用的是徽调,诸位是否知道音律既可以治病又可以杀人?这徽调式琴音同样也能升腾心火。再看大人眼见的是什么呢?是无论谁都会大动肝火、拍案而起的猛虎食子图……天时地利也罢,参茶黄酒琴音画作也好,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提升柳大人的心火。因为五行中的火对应人体五脏中的心。于是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柳大人盛怒而起的时候,熊熊燃烧的心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冲于头颅,那一瞬间柳大人心血衰竭而亡……”
孟诜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孟诜犹如一位巧舌如簧、口吐莲花的口技者在讲述一个扣人心弦、精彩绝伦的故事,听得众人身临其境,惊心动魄,酣畅淋漓。
孟诜精神激越,抽丝剥离一层一层把这桩谋杀案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众人对孟诜敏捷的才思佩服得五体投地,连一向傲慢狂妄的提刑官也对孟诜竖起了大拇指,刮目相看。
韦桓、张翰为有孟诜这样一个兄弟而自豪,只是当韦桓捕捉到柳如莲对孟诜投去不仅仅是敬佩还有爱慕的目光时,韦桓心中又生起一丝丝小小的醋意。
唯有此时的霜儿脸色煞白,陷入恐惧与绝望的深渊,她想起了亲生的母亲。失去理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她要赶紧回去告诉母亲阴谋已被识破,她要让母亲逃走。于是趁人群骚乱之际,悄悄挪着步子,移至人群背后,然后一个箭步夺路而逃。
可惜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酥软乏力,还没跑出大堂门口就被蜂拥而至的人流堵了个严实。霜儿瘫痪在地,万念俱灰就像一个死囚在等待着刽子手中高高举起的屠刀。
柳夫人携着一身怒气,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冲至霜儿的眼前,把茶杯砸在她脖子上,破口大骂:“你这个孽种,老爷对你不薄,你为何恩将仇报,下如此狠毒之手?”
柳如山更是向前扇了霜儿一个耳光:“下贱胚子!你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
柳夫人继续咆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这个贱货!你这个野种!还我老爷来!你还我老爷来……老爷,你死得好惨!老爷,你死得好冤!……我也不想活了!……”
柳如莲抱住柳夫人:“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请你息怒,冷静一下,身子要紧……”
在柳夫人的感染下,众人义愤填膺,由开始的指指点点到动手动脚,也有野蛮婢女朝霜儿身上吐唾沫,更有甚者在霜儿瘦弱的身子上踩踏。姐妹情深十余年,柳如莲怎么也不信霜儿会干出如此泯灭天伦忘恩负义之事来,实在不忍心霜儿受众人如此摧残侮辱,跑过去护着她。又摇晃着着霜儿的肩膀,带着哭腔道:“霜儿,快说这不是你做的!快说啊,霜儿!这不是你干的……”
然而霜儿任众人唾骂羞辱,不言也不语,也不求饶也不反抗。此情此景,让孟诜三兄弟不忍目睹,情何以堪?孟诜都生出悲悯之心了,原本只想揭露真相,不料却弄成这样的局面。孟诜拨开众人,走到霜儿面前,大声劝阻众人:“诸位,请安静!请安静!即使霜儿是有罪之身,也容不得我们在这肆意妄为,是不是?还是将她交给司马大人处置吧!”
听孟诜这么一说,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司马大人背着手,迈着官步,踱至霜儿面前,凛然道:“将其收监!”
几个官兵跑过来欲捆绑霜儿,孟诜一声洪亮的断喝:“且慢!”
司马大人回头:“还有何事?”
孟诜道:“大人,请恕在下没有把事情说清楚。霜儿并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霜儿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孟诜的话又把大家弄糊涂了。
司马大人有些恼怒:“人证物证俱在,霜儿自己也承认了,不是霜儿还会是谁?你要是敢戏弄本官,本官拿你是问!”
孟诜道:“在下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大人。霜儿只不过是这场谋杀案的执行者,真正的凶手是一个精通医术与阴阳之术的人。”
司马大人道:“何以见得?说下去!”
“因为根据柳小姐的描述可以断定霜儿绝非通晓医术之人。在下又仔细查看霜儿的言行举止,可以推断霜儿杀害柳大人乃情非得已。”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霜儿跪着爬到司马大人脚下,语无伦次地说道:“柳大人就是我杀的!我就是凶手!是我杀死了大人!快把我抓起来吧,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唉,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霜儿此举坚定了孟诜的看法。可以看出霜儿竭尽隐瞒的人一定是她的至亲至爱。
孟诜逼问道:“好,你说你是凶手,那你为何要杀害你的义父?”
孟诜看到霜儿眼中的恨意,霜儿张大瞳孔,疯子一般:“因为他对我不好,他对如莲好,他对我不好……”
孟诜咄咄逼人:“你敢指天发誓柳大人对你不好吗?”
霜儿陷入了沉默。
柳如莲劝道:“霜儿,说出来吧,求你了!”
“不,不要逼我!如莲,求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孟诜心里叹道,不是要逼你,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替人顶罪而断送了你如花似玉的性命?
柳夫人怒斥道:“贱丫头,还不快说!”
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如何威逼利诱,霜儿硬是守口如瓶。孟诜想到攻心为上,于是对司马大人耳语了几句。
司马大人收敛怒容,和颜悦色道:“姑娘,你年纪轻轻,来日方长呐。只要你坦白交代,本官向你保证,一定会从轻发落。如果你顽固不化,日后本官查明,后果你可想而知了。”
司马大人的话击中了霜儿的软肋,举棋不定、左右摇摆的她开始向一方倾斜。她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保证她母亲的性命就好。
“大人说话当真?”
“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于是霜儿流着泪说出了最后的真相,这一切都是她母亲所为,这桩谋杀案是霜儿母亲蓄谋已久的结果。
柳夫人惊问道:“你还有母亲?你不是说你的母亲早死了吗?”
“霜儿不孝,骗了你们,骗了柳大人,我对不起柳大人……”
于是,除了仆从,柳氏一家与孟诜三兄弟以及汝州府衙上的几位大人在霜儿的引领下,步履匆匆,来到霜儿母亲的住所。
一座落败、孤寂、冷清的宅院,宅院的墙角有一棵瘦骨嶙峋的槐树,五月本是槐花盛开的时节,而这棵槐树仅开出几朵稀稀拉拉的花。
进得屋子,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屋子正前方墙上悬挂着一幅柳大人二十多年前的画像,画像中的柳大人英气逼人……柳夫人一眼就认出了柳大人的画像,满腹狐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老爷年轻时的画像?
霜儿叫了一声娘。
霜儿母亲就站在画像的下面,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到来。听到霜儿的叫唤,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冷若冰霜的脸,难怪把自己女儿的名字取为霜儿。
“你们终于来了。”
“是你,你还没死?”
柳夫人看清楚了霜儿母亲的脸,吓得倒退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柳如莲赶紧去搀扶母亲,问道:“娘,你怎么了?”
霜儿母亲当然也认出了柳夫人,柳夫人那张脸化作灰她也认得。霜儿母亲走到柳夫人面前,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柳大夫人,二十年了,别来无恙否?”
“你……你……你……”柳夫人结巴地说不出话来。
司马大人威吓到:“大胆罪人,为何谋杀柳大人?还不快快招来!”
“哈哈!”霜儿母亲狂笑两声,阴鸷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柳夫人,“为何要害柳大人?这个你可要问问这位如假包换柳大人的正室柳夫人了!”
“妖妇!别再这妖言惑众!你杀害我夫君,我要你偿命!”柳夫人很快恢复了泼辣的面目。
“你这个毒妇!”霜儿母亲指着柳夫人咬牙切齿道,“不是我害死看你的丈夫!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丈夫!是你,是你,是你——”
霜儿母亲又装出悲戚状,自言自语道:“柳大人,噢不,柳郎,你死的好惨呐!”
“疯子!疯子!司马大人还不赶紧把她绳之以法!”柳夫人道。
两个官兵前去扭住霜儿母亲的胳膊。霜儿母亲使出全力一甩,吼道:“在我没有把话说完之前谁也别想动我一根毫毛!”
司马大人命官兵退下,让霜儿母亲继续说。
霜儿母亲回忆道:“二十多年前,我曾与柳郎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儿!我们曾发誓要相守一辈子。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然而就是这个柳夫人倚仗她祖上显赫的权势活生生地把我和柳郎拆散了。柳郎,这个狠心的负心汉为了飞黄腾达竟然抛弃了我,把我们之前的海誓山盟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恨,恨,恨!更恨这个人面兽心的女人设计毒死我,然后将我抛尸荒野。可是天不绝我,我活过来了。一位神医救了我,我活过来了!我要复仇,我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后来我生下了霜儿,于是在她八岁那年我就设计把她送入柳府当细作,实施我的复仇计划……我知道他酷爱音律,于是就让霜儿学琴。有一天,霜儿告诉我他有真心痛……天助我也!我从书上学来的法子,设计出了一桩完美的谋杀案……”
一个因爱生恨的可怜女人。爱有多深恨有多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霜儿母亲入了魔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未尝没有可怜之处呢?
霜儿母亲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霜儿不是我和别的男人所生,我的一生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柳郎。没错,霜儿是我和柳郎爱的结晶,是柳大人的亲生女儿……”
这简直是五雷轰顶!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霜儿冲到母亲面前,以一种怨恨不解的眼神看着母亲:“娘,你说什么?你说我是柳大人的亲生女儿?不!这不可能!”
“是的,霜儿!原谅娘对你隐瞒了这么久。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不!娘,你的意思是说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爹?”
“是的。”
“娘,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
霜儿死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苍天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沾满了弑父的鲜血!我大逆不道,我天诛地灭!爹!女儿对不住您!女儿对不住您……
“因为他背叛了娘,他背叛了我们!你要恨就恨你后面的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
柳夫人也震惊了,想不到霜儿竟是柳大人的女儿。在场的每一位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霜儿母亲竟然让女儿去谋杀自己的亲爹,这种事竟也做的出来,天下罕见啊!好狠毒的母亲!一颗比铁石还硬的心!
霜儿母亲又狂笑几声,慢慢走到柳大人画像前,用手抚摸着柳大人的脸,梦呓一般自语:“柳郎,我亲爱的柳郎,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说完,猛的冲上墙角,一头撞死在墙上,墙上开出一朵鲜血玫瑰,那么耀眼,那么夺目。
霜儿疯了一般扑向自己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柳如莲不断抽噎。
也不知过了多久,霜儿再也没有泪水,因为她已经把她的一生泪水都哭干了。霜儿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孟公子。孟诜赶过去,霜儿从怀中掏出一本琴谱递给孟诜,缓慢又有力度地说道:“天下男子,唯你一人矣!有劳公子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本琴谱交给小女的师父,她在长安,叫天音仙子。”
说完,霜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进了母亲的厢房。孟诜大呼一声“不好”,冲进房内,为时已晚,霜儿用一把锋利的剪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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