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一连取得天音仙子、心灵神医释净尘、阴阳鬼手薛一指三人让其通过考验的书函,韦桓不免有些沾沾自喜,以前还说有多难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韦桓甚至还想休息几日,还美其名曰养精蓄锐,磨刀不误砍柴工。但孟诜告诫二人骄兵必败,大功还未告成,不应懈怠,应一鼓作气,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虽有些不情愿,但孟诜是大哥,还得听他的,于是三人又向下一个目标刮痧鼻祖叶沙石的居所刮痧庄出发。

孟诜三人还想着,叶沙石将会如何为难他们呢,不料叶沙石开门见山地对三人说道:“你们只要替我做成一件事,我就让你们过。”

“何事?”三人竖起了耳朵。

“让阴阳鬼手替我把脉,再让我替鬼手刮痧。”

话一出口,三人喜不自禁,这还不好办?鬼手现在是三人的恩师,师徒关系正好得热火朝天,去请鬼手来一趟刮痧庄不就得了?身为他们的师父,不会这点小忙都不帮吧?

三人一口应承下来,兴冲冲地来到鬼手居。

大出所料,一听叶沙石的名字,鬼手的整张脸立刻乌云密布。

“什么?要我去为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把脉?还要这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替我刮痧?你们疯了是不是?绝不可能!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鬼手几乎要跳起来。

“鬼手师父,您就去一趟吧!举手之劳而已!”张翰恳求道。

“不去!”

韦桓道:“这是为何?”

“没有原因,任何事都可以商量,为此事万难从命!”

孟诜听鬼手骂叶沙石是又臭又硬的石头,捉摸着之前必有往来,应该有什么没有解开的仇怨。听鬼手的语气,这愁怨还挺大的,如同水火不容

孟诜三人只好返回刮痧庄向叶沙石了解情况。

叶沙石见三人这么快就回来了,问道:“解决了吗?你们的鬼手师父呢?”

孟诜道:“恕在下无能,没有请动鬼手师父。叶前辈,你和鬼手师父是否有什么恩怨?”

叶沙石叹道:“唉!此事说来话长啊。”

叶沙石也不隐瞒,将实情告诉了三人。

原来鬼手与叶沙石曾是至交,二人志趣相投,医唱和,情同手足。鬼手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私奔后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鬼手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大,父女两相依为命,感情甚笃。后来鬼手把女儿嫁给了至交叶沙石的长子。鬼手女儿身怀六甲,身子有些不适,叶沙石就为其刮痧调理,不小心刮了孕妇禁止刮的三阴交穴,导致鬼手女儿流产,并大出血死亡。当时鬼手正好外出,回来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大骂叶沙石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还说叶沙石是故意的。叶沙石有口难辩,一直生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鬼手因此放出狠话,两人一刀两断,誓言老死不相往来。叶沙石想弥补也没有机会,曾想把自己最小的儿子过继给鬼手养老,可叶沙石刚一到鬼手居门口就被鬼手毫不留情地轰了出来,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叶沙石忍不住热泪盈眶:“实在是我对不住鬼手啊。妻子走了,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害他孤苦伶仃,孑然一身……”

又对孟诜三人道:“如果诸位能够借此机会化解我们这么多年的恩怨,老夫感激不尽,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孟诜三人终于明白了,原来鬼手与叶沙石有这么大的恩怨,难怪鬼手那么恨叶沙石。之前,只听说叶沙石有妻子,想不到还有一个女儿,可如今……孟诜有些同情起鬼手的遭遇来,不能让他再失去叶沙石这个挚友了。化解二人的恩怨,化干戈为帛,孟诜三人义不容辞。

孟诜三人又来到鬼手居。

孟诜道:“鬼手前辈,您的妻子走了,您最疼爱的女儿也离您而去……这种心情在下能理解。”

鬼手情绪不似先前那般波动,淡然道:“理解又能怎样?都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如您所说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您还有一个多年的朋友不能再失去了。”

“你指的是叶沙石。”

“正是。叶前辈因为此事日日夜夜活在内疚之中,这种内疚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么多年了,就算你要惩罚他也够了。难道前辈真想到死也不原谅他吗?真想让他背负着沉重的心灵枷锁含恨终生,死不瞑目吗?他可是你这辈子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最交心的朋友啊!你忍心吗?更何况他真的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女儿的。你当初说与他绝交也是气话吧?”

“这是他咎由自取”鬼手虽然还嘴硬,但语气也软了很多。

“您知道吗?叶前辈为了赎罪去您女儿的坟前忏悔,每月必去佛寺为您祈福,甚至还要把他最小的儿子过继给您。如此待友,这世上能有几人做到?可是您一直没有给他弥补的机会。”

“真的吗?”当听到孟诜说叶沙石要把儿子过继给他时,鬼手颇有些动容。

“家父在世时曾告诉在下,当你完全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恨他了。”

“别说了。”鬼手的眼中已有泪花。

“孙思邈师父也曾教导在下,身为大夫为人治病无论任何人都应一视同仁。试想,叶前辈假如有疾,您能袖手旁观吗?”

孟诜,我的好徒儿,别说了,师父跟你们去。”

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如此有板有眼地劝说,而且还被他说得心服口服。鬼手除了无限汗颜外,还羡慕起孙思邈慧眼识珠,选出这么一个好徒弟来。鬼手对孟诜青睐有加,愈发喜欢,心想要是能把他留在身边多好。大赞孟诜后生可畏,非池中之物。

孟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说服了鬼手放下恩怨与叶沙石握手言和。

得以与故友释前嫌,化解多年的恩怨,全亏了孟诜的金口言,尽心竭力的劝说,叶沙石了却了一辈子最大的心事,甚为欢喜,让家人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来款待孟诜三人。叶沙石自然遵守诺言,把自己毕生的绝活刮痧技术毫不保留地传授给了三人,并让三人通过考核。

孟诜三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位名医针灸奇人宋锋了。据说宋锋是五大名医中最难相处最难伺候的一位,脾气非常暴躁,出口之言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像刀剑上的锋,不仅刺耳也刺心。拜在他名下的徒弟多半坚持不到最后就忍无可忍走人了。至今宋锋没有收到一个得意门生,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宋锋却是韦桓最想拜师的,因为他自学医术,在众多领域里,他最感兴趣的也最得心应手的就是针灸了。

在拜宋锋为师前,孟诜三人与孙思邈见了一面,禀告师父他们的情况。孙思邈对三人所取得的进展首称许,希望他们一如既往,再接再厉。心胸狭隘、品行不端的柳志远听说三人接连通过四位名师的考核,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严重地意识到如果再不出手阻止他们,一旦他们正式成为孙思邈的关门弟子,他的首席大弟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柳志远偷偷地潜入宋锋的针灸堂,与宋锋密谈,假托师父的旨意说孟诜三人品德欠佳不要让三人通过考核。

宋锋性子耿直,与孙思邈是莫逆之交,对孙思邈的话深信不疑,言听必从。在收三人为徒这件事上倒也爽快,可收三人为徒之后,并不教三人任何针灸之术,整天让三人干些杂活,还时不时喝斥、辱骂三人。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病患领到病舍里去!”

“给我找点艾草来!”

“把院子打扫一下!”

“把水缸里的水挑满!”

“一群囊饭袋,洗个纱布也洗不干净!看看这上面的血迹!”

一天到晚,孟诜三人的耳朵里就充斥着这些不堪忍受的叱责、怒骂之声。早就听说宋锋脾气不好,对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一点也无法容忍,不吐不快,不骂不快,今日孟诜算是真正领教了,孟诜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百忍则安,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是他想忍,是他不得不忍。经过这么多年的人与事的历练,孟诜的忍功大有长进。宋锋虽然有意刁难他们,但没有触及孟诜的底线。而且孟诜有种感觉,这不是宋锋真实的面目,因为他看到宋锋眼里放射出来的除了刻意为之的愤怒外,还有正义之光。那种光是伪装不了的。另外,经过孟诜理性的分析,能得到师父孙思邈的首肯并能成为天门道长口中的养生圣人,绝非寻常之辈,必有过人之处。

而对张翰来说,忍耐是他最大的本事,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禀赋,无论别人怎样挖苦他、嘲笑他、辱骂他,只要不侵犯他的原则,他都若无其事,甚至一笑而过。宋锋这点辱骂对他来说就像轻风细雨吹打在自己的脸庞,不但不觉得难受,还觉得舒服呢。

三人之中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韦桓了,因为从小到大母亲是艺妓出身,他受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受够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于是他爆发了。

当宋锋让韦桓去倒病患的尿盆时,一直忍气吐声的他对宋锋不满的情绪在体内发酵到极限,他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那种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不能忍受。于是,变态的自尊让韦桓狂叫了起来:“我不干了!”说着还把便盆扔在了病舍门口,病患骚臭难闻的尿液流了一地,还溅了宋锋一身。

场面一下子变得如火如孟诜与张翰甚为担忧宋锋这次会不会愈加变本加厉、火山爆发,甚至一气之下把韦桓打入死牢。

出乎意料的,宋锋不但没有发作反而笑着说:“嘿!这小子脾气比我还爆嘛!”

张翰为缓和气氛赶忙说道:“师父,我来拾掇吧!”

于是迅速拿来扫帚和干净的水,将被尿液污染的地面清扫了一遍。忙完这一切后,张翰又怯生道:“师父,要不,您把袍子换下来我给您洗一下。”

宋锋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让张翰受宠若惊的话:“不用了。辛苦你了。”

正在这时,针灸堂一名杂工前来禀报:“师父,孙思邈的女儿孙若兰在门外找您。”

“快请进来!”

一会儿,袅袅娜娜、亭亭立的孙若兰被带到了宋锋跟前。

孙若兰外出购置一些日常所需,路过宋锋的针灸堂,驻足停留,心里揣摩着孟诜他们怎样了呢?从内心里讲,孙若兰希望孟诜等人顺利通过父亲的考验,父亲这次对三人的考验委实有些严厉苛刻了。听柳志远说他们现在已到了针灸奇人宋锋宋叔叔这里,不如前去探视一番看看情况如何。于是出于担忧与好奇,孙若兰走进了针灸堂。

孙若兰面上飘着兰草一般浅浅的微笑:“宋叔叔好。”

宋锋也笑道:“若兰来了啊。”

孟诜三人也一一过来问候孙若兰,只是韦桓阴沉沉着脸,足可以挂一个吊桶了。

宋锋道:“你们各自去忙吧。我有些话要对若兰说。”

于是,宋锋把孙若兰单独领进了书房。孙若兰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孟诜,尾随宋锋身后,心想,看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对劲,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落座后,宋锋道:“若兰,令尊孙思邈近来可好?”

“家父一切尚安。”

“没有出去云游?你爹为精进医药常不辞劳苦来回奔波于万里河山,真是令人佩服啊。”

宋锋对孙若兰的态度与孟诜三人判若两人,和蔼可亲,言语柔和。

“家父近日都在医馆。谢谢叔叔挂怀。”

宋锋眉头微微一皱,道:“若兰啊,叔叔有一事不明,通过这些日子观察,孟诜三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何你爹说她们品性不良,让我故意刁难他们不让他们通过考核?”

孙若兰心里稍稍一惊,道:“竟有这等事吗?”

“我还没收他们为徒之前,你爹的大弟子柳志远摸着黑跑过来这样对我说的。”

孙若兰有些生气:“叔叔断断不可相信柳志远的一面之词,定是他从中作梗、挑拨离间,我爹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他若有意要拒绝他们必定会明说并告知他们缘由。”

“若兰如此一说,我就明白了。起初还以为你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孙若兰有些着急,道:“叔叔,侄女先告辞了。我得回去向爹禀明此事。”

走至门口,又折了回来,问道:“叔叔,刚才在病舍……”

宋锋知道她要问什么,打断她的话道:“区区小事,不值得一提。你去吧。”

孙若兰走后,宋锋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还真误会他们了。”

孙若兰匆匆回到医馆,在医馆门口与柳志远撞了一个满怀。孙若兰抬起头来,瞪了柳志远一眼,道:“我爹呢?”

柳志远满脸堆笑道:“小姐回来了啊。师父在病舍给病患看诊呢。”

口气跑到病舍,把父亲拉到一边,告诉了父亲柳志远假传旨意一事。

孙思邈很是气愤,真是恨不成钢。但很快通过呼吸之法将怒气平息了。这是孙思邈养生的一个秘诀,遇到任何事情都不生气,如果忍无可忍发作了也一定会采取措施,不让戾气停滞在体内。

孙思邈找到柳志远,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孙思邈大步流星,柳志远在后面低头弯腰,紧跟慢跟,又时不时地问孙若兰何事。

孙若兰冷若霜,红唇紧闭,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来到针灸堂,孙思邈先是找到宋锋寒暄了几句,又让孙若兰把孟诜三人也叫了过来。

孙思邈道:“志远,还不向宋大夫跪下?”

柳志远丈二摸不着头脑,师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我跪下?

“师父,这……”

“怎么,还不情愿?你是不是假托我之口散播谣言,说孟诜三人品德欠缺,让宋大夫故意为难他们?”

柳志远见事已败露,负隅顽抗于事无补,便索性低头认错,但言辞闪烁:“师父明察,徒儿只是提醒宋大夫知人知面不知心。孟诜三人来历不明,行为诡异,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所以让宋大夫提防着点,以防不测。”

孙思邈厉声道:“一派胡言,还想狡辩吗?就算孟诜三人有何不轨,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惑人心。还不向宋大夫磕头认错,并向孟诜三人赔礼道歉?”

孟诜三人总算明白了宋锋为何如此粗蛮地对待他们,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出戏。

柳志远灰溜溜道:“师父徒儿错了。甘愿领受师父责罚。”

说着向宋锋磕了三个响头,又很勉强地向孟诜三人致歉。

“在下无心之举,给三位造成了困扰,还望见谅。”

韦桓对柳志远的致歉之词甚为不满,这些天所遭受的罪原来全是拜他所赐,此刻还不真心悔改,说一些言不由衷、不着边际的话。这是哪门子道歉?

韦桓气不过,说道:“我兄弟三人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柳志远支吾着,说不上话来。

孟诜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要追究了。”

宋锋、孙思邈、孙若兰同时向孟诜投去欣赏的目光。

这时宋锋发话了:“三位公子,这些天真够你们受的!如果你们还能忍受我这坏脾气,就留下来,学学我这雕虫小技。如果你们想离开,请自便!”

孙思邈道:“宋大夫已经答应教你们针灸之术了,宋大夫的针灸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你们三人若是学到一点皮毛也够你们受用一生了。还不赶快谢恩。”

“多谢前辈成全。”三人忙不迭地向宋锋拜谢。

宋锋道:“思邈兄真是抬举我了,跟你高深莫测的医术相比,我这点小技俩难登大雅之堂。”

孙思邈道:“宋老弟啊,你过谦了。我这三位徒弟还得你劳心费神啊。”

宋锋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宋锋开始详细询问孟诜三人的身世来历,问到孟诜父亲的时候,孟诜还是只说父亲是孟常。问到韦桓父亲的时候,韦桓犹豫不决。他太想学习宋锋的针灸之术了,不想宋锋看轻了自己,想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当今尚药局的奉御。可是他对父亲的余恨未消,所以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

“怎么,连你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宋锋重复了一句,目光如炬。

“韦义仁。”韦桓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口。

哪知韦桓还没介绍父亲的身份,宋锋就勃然大怒了:“我绝不会收你为徒!韦义仁的儿子我承受不起!”

宋锋突然嘣出来的这番话让孟诜三人,还有孙若兰、柳志远莫名其妙。不过当孙思邈、孙若兰、柳志远得知韦桓的父亲是尚药局奉御时还是吃惊不小。柳志远在心里盘算开了,身为御医之子怎么还在这种地方?不直接进入尚药局还拜什么师学什么艺?管那么多干嘛,既然老天爷把奉御之子送到了我身边,我岂能熟视无睹,辜负老天爷的美意?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韦桓拉拢过来。将来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全靠他了!

韦桓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苦心积虑说出父亲的大名反而弄巧成拙,适得其反,而对宋锋的容颜震怒,甚感委屈,不知所措。

见韦桓一副无辜之相,唯一知情人士孙思邈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宋锋的情绪,让其先去歇息,冷静一下。

宋锋走开后,孙思邈对韦桓说道:“韦桓,孙大夫与你父亲积怨甚深,所以才如此动怒。”

“积怨?有何积怨?师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宋锋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地去考太医署。与他一起应考的大夫中他最出色。在考试中笔试和问答都堪称完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深信不疑地认为金榜题名、一举夺魁的一定是他,结果他却名落孙山。原来是主管太医署的韦义仁恐宋锋高超的医术威胁自己的地位,找了一个出身不明的借口把他的名字抹掉了。嫉恶如仇的宋锋不服,只身一人独闯尚药局,提出要与韦义仁比试针术。韦义仁碍于情面,当着众医官的面与宋锋比试。两人各取一只活鸡,看谁能把大小不一、粗细不等、长短各异的九种针刺入活鸡的体内,且活鸡安然无恙,谁就是胜者。是为九针之巅。第七针的时候两人不分伯仲,第八针的时候,韦义仁有些吃力,宋锋却轻而易举。第九针的时候,韦义仁扔在地上的活鸡挣扎了几下就死了。而宋锋扔在地上的活鸡……”

孙思邈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似乎故意在吊他们的胃口。

“怎样?”众人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宋锋扔在地上的活鸡活蹦乱跳。韦义仁颜面扫地,找人把宋锋轰了出去,扬言有他在一日宋锋就别想考太医署。而宋锋也誓言有生之年不踏足尚药局一步。”

韦桓心潮澎湃,对父亲的恨又加深了一层。父亲,你生下我就抛弃了我,不管我死活,为何还要处处阻拦我的前途?原本想借一下父亲的光照一下自己的脸,不料却一把浇灭了自己拜孙思邈为师学医的梦想。韦桓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孙思邈,孙思邈沉思不语。

韦桓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恳求孙思邈道:“师父,求您劝一下孙大夫给徒儿一次公平的机会。”

孙思邈道:“孙大夫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这样吧,鉴于情况特殊,为师免去你这次考核,直接升为老夫的正式弟子。孟诜、张翰二人留下,继续接受考验。”

原本以为穷途末路,不料柳暗花明。当韦桓听到孙思邈要免去他的考核时,激动地快要哭了。虽为无法拜宋锋为师学习他精湛的针术有些遗憾,却又为自己先孟诜、张翰一步成为孙思邈的正式弟子而庆幸不已。

柳志远第一个跳出来祝贺韦桓,之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又眉开眼笑:“恭喜师弟,贺喜师弟!今后咱们就并肩作战了,往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垂询!”

孟诜、张翰也真心为韦桓感到高兴。

孙思邈又进屋找宋锋絮叨了几句,告诉他把韦桓带走了,临了还叮嘱他万事少动怒为好,气为百病之源。宋锋连连称是又叹自己天性如此要彻底改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好自求多福了。

分别时,孟诜追到孙若兰的身后,道:“小姐,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一声呢。”

孙若兰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孟公子不必介怀。孟公子还有重任在身,望好自为之。”

宋锋开始正式传授孟诜、张翰二人针灸之术。

张翰对宋锋能把九种不同的针刺入活鸡体内这种天下一绝、无与伦比的针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一种非常崇拜的目光仰望着宋锋

宋锋见张翰那憨厚痴傻的模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调侃道:“傻小子,不认识师父了?”

张翰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道:“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能把九种不同的针刺入活鸡的体内。这世上恐怕只有您一人能做到吧?”

宋锋道:“错了,孙思邈也能办到。你们的师父孙思邈博采众长,集各种医术为一身,不到关键时刻不露声色,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孟诜道:“宋师父的针术神乎其神,如果能示范一下九针之巅,让徒儿开开眼界,三生有幸啊。”

宋锋道:“等你们通过考核的那一天,为师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张翰对针术开始了无穷无尽的遐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习得宋锋九针之巅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于是好奇地问道:“师父,这九针是哪九针?”

宋锋打开一个放有各种针具的方形紫檀木盒,拿出一根针头大,针尖锐利,长约一寸六分的针说道:“第一种针叫做鑱针,浅刺可以清除肌肤腠理表面的热邪。”

又拿出一根如卵一样的针:“第二种针叫做圆针,用以疏泄肌肉之间的邪气。”

……

“最后一种叫长针。针尖像折断后的竹茬,奇峰稍圆,可以用来去除关节积水。”

宋锋口气介绍完九种针的名称、形状、用途。自视愚钝蠢笨的张翰听得头昏脑涨,压根儿就没记住几种。别说张翰了,一向灵敏的孟诜也不免迷迷糊糊,恨不能多长出几个脑袋来,孟诜也只记住了一些,只叹医理瀚海无边。

孟诜道:”宋师父,可否让我们仔细端详一下这九种不同的针?”

“看吧,看仔细一点。”

张翰小心翼翼拿出一根毫针,针形像蚊的嘴,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久,又拿起针轻轻地往自己手臂扎了扎。

孟诜道:“三弟,小心点,别扎伤了自个。”

宋锋道:“张翰,考你一考,你手上拿的针叫什么针?有何用途?”

“叫毫针。用途是……用途是……”

张翰急红了脸,孟诜帮他解了围:“轻轻刺入皮肉,轻轻提插而留针,可以冲养正气,散尽邪气出针养神,可以治疗痛痹。”

宋锋点头称许:“嗯,不错。张翰啊,你可得抓紧学习!”

张翰又问:“师父,为何是九针,而不是八针、十针?”

宋锋道:“你问的倒挺详细的。一天、二地、三人、四时、五音六律七星八风、九野。人的身体与自然对应,针的样式也是根据不同的病症制成,故曰九针。人的皮肤与天对应,肌肤与土地对应,脉与人体本身对应,筋像一年四季不同的气候,人的声音与五音对应……人的牙齿和面目犹如天上的日月星辰,人的九窍三百六十五络犹如地上的百川万水,纵横九野。”

……

孟诜、张翰跟着宋锋学习了十余日,宋锋见差不多了,开始对二人考核。

宋锋先把孟诜带到一个病患眼前,这名病患由于心肾不交导致的不寐需要在足底涌泉穴施针。病患端坐于凳子上,把一只脚跷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脚掌朝上,对着孟诜孟诜在病患脚心最凹处找到了涌泉穴。尽管病患十天半月没洗脚了,发出其臭难闻的气味来,孟诜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见大哥孟诜如此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张翰叫好之余心里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宋锋把张翰带到另外一个患者面前。

“他的了泄泻,需要在曲池穴上施针。张翰,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张翰有些傻眼:“师父曲池穴在哪儿?”

“肘弯横纹外侧尽头筋骨间凹陷处。曲池穴有清热解毒凉血润燥的作用。”

病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挽起袖子,露出粗壮黝黑的胳膊

张翰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曲池穴。

可是,张翰拿起针,手一直在发抖,迟迟不敢下针。这也难怪,平日里张翰连蚂蚁都不忍心踩,苍蝇也不舍得拍,这等弄不好就要见血出人命的事他哪敢大意呢?

宋锋在一旁鼓励并指导:“把注意力集中到针端,紧紧握住针柄,端正针的方向,不可偏左,不可偏右。刺入的力度要适中,不要太深也不要太浅……”

孟诜在一边看着,也为张翰捏了一把汗。

张翰全神贯注,豁出去了,一针刺下去,刺偏了,病患“哎哟”一声,张翰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因为宋锋在场,病患不好抱怨发作,但脸色明显很难看。

“再来一次!”宋锋没有骂张翰,鼓励他振作精神再试一次。

张翰又拿起针。

孟诜了解张翰的禀性,说道:“不要把它当作是在伤害病患,要当作是在救治病患!”

可张翰不争气的手又刺偏了。

患者又叫了一声,这回可不干了,说道:“大夫,你要训练徒弟还是找别人吧!我的身体又不是打的。”

宋锋终于忍不住骂道:“没出息的家伙!”

张翰又羞愧又自卑地叫道:“师父……”

宋锋道:“罢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练。”

就这样,张翰由于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无法通过考核,继续留在针灸堂。而孟诜则拿着宋锋的书函向孙思邈报道去了。分别时,孟诜放心不下张翰,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灰心泄气,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只要勤加苦练必能通过。还向张翰保证,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他渡过难关的。有兄如斯,张翰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含泪目送大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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