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殿中省监大人的府邸。

韦桓的母亲袁雪日子过得度日如年。她是一百个不愿意韦桓休了柳如莲再娶春兰,更是一千个不愿意住进府。但为了不让儿子难堪,她还是硬着头皮委曲求全。一住进去才知进了狼窝,宛如当年在韦府被戚氏欺的日子又回来了。韦桓的妻子春兰不仅对自己的夫君滥施淫威,对婆婆袁雪更是颐指气使,动辄叫骂,把她当做奴仆呼来喝去。

袁雪正在春兰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洒扫着。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嘭”的一声脆响,袁雪擦拭灰尘时不慎将春兰珍爱的青花瓷打碎在地。袁雪吓得面如土灰,六神无主。

春兰听到响声破门而入,见一地的青花瓷碎片,火冒三丈,发飙道:“老不死的东西!你在干什么!竟敢打碎我的花瓶!”

袁雪低着头,瑟瑟发抖,话也说不全乎了:“对……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明知道这个花瓶是我的最爱!你要是对我有何不满可以对我说啊,花瓶惹你了吗?干嘛拿它撒气!平日里见你逆来顺受的模样背地里却是这般歹毒!说,说!为何故意砸碎我的花瓶?”

春兰恶狠狠地瞪着袁雪,那架势似乎要把袁雪生吞活剥。

“春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现在出去给你买一个?”

“买一个?你买得起吗?你哪来的银子?去偷去抢?找你的宝贝儿子要?告诉你,你儿子的银子也是我父亲给的!你们母子俩是住在这里的寄生虫!”

袁雪忍气吞声,任春兰数落撒泼,不再言语一声。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你要是不满意给我滚出府!看见你就心烦!”

袁雪默默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府。这里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站住!”春兰把袁雪拦在了门口,“把包袱打开!府的东西你休想带走分毫!”

袁雪把包袱打开,春兰看见一些散碎银子,咆哮道:“好啊,你竟敢偷我家的银子!真是家贼难防啊,这把年纪了还干偷鸡摸狗的事!贱货!老不死的东西!滚!”

袁雪伸手去夺那银子,道:“那是我来府前自己积攒下来的。还给我。”

“还想狡辩!来人呐!还不把这个老东西拖出去!”

袁雪被粗蛮的家丁拖到了门外。

袁雪身无分文,流落街头。实在无处可去,袁雪不由自主、鬼使神差般地来到了天音阁。

在天音阁门口徘徊了很久,也把头探进去望了好几回,就是没那个勇气跨进一步。

柳如莲听到门外轻微的响动走了出来。袁雪一听到脚步声就仓皇逃走。

柳如莲看到了袁雪的背影,叫了一声:“伯母!”

袁雪停住了脚步。柳如莲追了上去。果然是韦桓的母亲。柳如莲满腹狐疑,好久不曾往来了,这会子韦桓的母亲来这里做什么呢?还拿着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伯母,你找我吗?”柳如莲先开了口。

“我……如莲……我……”袁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谎称是来看一眼孙子韦思过的。

柳如莲知道袁雪在说谎,问道:“伯母,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这——”袁雪嗫嚅着,委实难以启齿。自己的儿子亏欠柳如莲太多,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柳如莲恩怨分明,虽与韦桓再无瓜葛,但对韦桓的母亲一如往昔。

“伯母,进屋慢慢说吧。”柳如莲搀扶着袁雪进了院子。

袁雪四下里张望,想搜寻孙子的身影却不得,忍不住问道:“思过呢?”

柳如莲提醒袁雪道:“思过现在是我和孟大哥的孩子。”

“我明白,我明白。我不会乱说的。”袁雪不断地点头。

坐定后,又为袁雪倒了,柳如莲才去里间把韦思过领了出来。韦思过已经六岁了,出落得俊俊俏俏、清清秀秀。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袁雪情难自已,哪管得住自己的手脚,对韦思过又亲又摸又搂又抱,眼泪流了一茬又一茬。韦思过有些腼腆,挣脱袁雪的怀抱,跑开了。袁雪好不失落,眼神痴痴的。

柳如莲关切地问道:“伯母为何窘迫至此?”

袁雪长叹一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啊。”

袁雪将自己在府所受的屈辱全部倒给了柳如莲。

柳如莲怜其遭遇,道:“那伯母不如先在这里住下吧。”

“这怎好意思呢,恐怕太受累了你。”袁雪嘴上推托着,心里却巴望着。

“不妨碍的,房间有的是,空着也是空着。就这么说定了!”

话说韦桓下朝归来不见母亲的身影,找到春兰问话。春兰没声好气道:“离家出走了!”

韦桓大惊道:“怎么回事?”

“打破了我的花瓶,说了几句就赌气走了。”

“区区一个花瓶你就把我母亲赶走?”

“别在这嚷嚷!什么叫我把你母亲赶走?腿长在她的身上,她硬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韦桓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哼一声,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你要去哪儿?”春兰在后面大叫道。

“去哪儿与你何干!”

在院门口又遇到下朝归来的岳父,大人见韦桓阴沉着脸,道:“刚归家又何去?”

“出去走走。”

让人窒息崩溃的府,毫无家的感觉,我怎会娶了这样一个悍妇?当真是阴差阳错还是报应?韦桓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母亲又不知去向,韦桓心乱如麻,焦急如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天音阁走一遭。老太太或许想念孙子去了那里也未可知。这样想着,迈着大步向天音阁方向走去。

春兰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来到天音阁果然见到了母亲,韦桓喜出望外。

又见到念念不忘的柳如莲,这些年过去了,柳如莲的容颜不曾改变,反而越发优雅动人了。

厚颜无耻的韦桓酸溜溜地说道:“如莲,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要不为何肯收留我母亲?”

手也不安分起来,一把抓住了柳如莲的纤纤指。

柳如莲蹙了蹙眉头,用厌恶的目光瞪着韦桓:“拿开你的脏手!”

这一幕被躲在天音阁门口的春兰全部看了去,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她哪里受得了,肺都要气炸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进去。

“好你个韦桓!竟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看我怎么收拾你!”

凶神恶煞的春兰从天而降,韦桓措手不及,慌乱中竟躲在了柳如莲的背后。春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韦桓的耳朵。韦桓急中生智,竟然信口胡诌道:“春兰,放了我吧。是她勾引我的……”

“啊!”

春兰一声狮子吼,跳起脚来,扯住了柳如莲的头发

“骚货!下贱胚子!狐狸精!竟敢勾引我的丈夫!”

外出归来冬青见此情景,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穷凶极恶的春兰,由于用力过猛,春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

这时,袁雪怒气冲冲地走到韦桓面前,扬起巴掌,平生第一次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孽子!还不滚!”

这一巴掌打得韦桓眼冒金星,一肚子委屈,完全蒙了。竟不知为何一向疼他爱他对他百依百顺的母亲为何大发雷霆打他一耳光。

袁雪真的是伤心透顶。韦桓刚才的那句话却像是打在她的老脸上,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卑鄙到如此程度。明明是自己轻薄于柳如莲,却反咬一口说柳如莲勾引他。

韦桓捂着火辣辣的脸狼狈离去。

春兰一骨碌爬将起来追了出去。

袁雪又走到柳如莲面前,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我替韦桓刚才那一句话赔的罪。如莲,你不要上心,他就是个畜生!”

柳如莲却像无事人一样,道:“既如此,伯母为何要跟他置气呢?他的话我早就当耳边风了。”

袁雪羞愧难当,道:“如莲,我真没脸住在这里了。”

说着,就往门口奔去。

“伯母!”柳如莲大声叫住了袁雪,走了过去,“你是你,他是他。你不住这里又能去哪里呢?难道还要回到府去受罪不成?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往后我会把你当做亲娘来孝敬。”

柳如莲一番暖心窝子的话让袁雪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柳如莲,失声痛哭。

“如莲,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生养出这样一个不肖的儿子!他瞎了眼啊,放着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去珍惜……”

韦桓闷头赶路,一声不吭。春兰在后面紧跟不舍,骂骂咧咧,嘴巴一刻都没消停过。

回到家后,春兰向父亲哭诉韦桓在外面养女人的事。

大人怒发冲冠,拍案而起,“韦桓,你给我滚出来!”

已在床榻躺下的韦桓听到岳父的怒吼不得已提心吊胆地来到岳父面前。

“春兰说的是不是真的?”

韦桓装蒜道:“不知岳父大人所说何事?”

“春兰说你在外面有女人,是不是如此?”

韦桓嘴硬:“绝无此事,那是春兰捕风捉影!”

春兰叫道:“我捕风捉影?我亲眼所见你握住了那个贱人的手!”

韦桓死不承认,道:“我说了,那是她在勾引我。”

大人道:“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把你的官职全撸了去!把你赶出尚药局!她勾引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若坐怀不乱她能勾引到你?”

岳父大人的话击中了韦桓的软肋,韦桓最担心的莫过于所拥有的荣华富贵一下子化为乌有。韦桓吓趴在地上,向岳父求饶。

“岳父大人,我错了。请你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回吧。”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大人心头的怒火才消了去,语气缓和下来,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但你就不可以!因为你娶的是我的女儿!起来吧!”

大人离去。韦桓用火一样的目光喷射着岳父的身影,心里恶狠狠地想,总有一天,我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把你们父女俩对我的侮辱加倍还给你们!

自从孟诜调入尚药局,民医署又冷清了许多。尽管民医署的其他医官恪尽职守,一心一意的仿效孟诜的做法,但只能学到皮毛孟诜的那种境界实在是难以企及,更何况孟诜的医术也是他们望尘莫及的。毕竟人间只有一个孟诜。幸好还有张翰与孙若兰在支撑台面,不然民医署又要门可罗了。百姓们十分怀念有孟诜在的日子,心里时刻在千呼万唤孟诜这样的大夫

孟诜又要回民医署了,这个消息让民医署的病患欣喜若狂,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孟诜到民医署上任那日,由病患与病患家属组成一支特别的仪仗队让孟诜受宠若惊。这支仪仗队虽无皇家仪仗那般的浩浩荡荡,气势恢宏,但自有一番欢闹,喜庆,祥和。打头阵的是炮竹,通天里啪啦地巨响预示着孟诜已到来。接着是震天的鼓声,几个精赤的汉子卖命地擂着鼓,汗流浃背全然不顾。接着是奏乐,主要是喇叭,别有一番趣味。最后是从终南山采集回来后又精心编制的花环和如潮水一般的掌声。单纯善良的百姓无以回报,就以这种简单的方式表达心中对孟诜大医精诚的敬仰与爱戴。

孟诜回来了最欢喜的莫过于张翰与孙若兰了,孙若兰尤甚,曾一个人默默跑到无人的角落流下激动的泪花,心中祈祷着,以后无论孟诜身在何方都希望能伴他左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协助他成为真正的苍生大医。

对孙若兰来说孟诜回来是一个惊喜,但另一个巨大无比的惊喜也随之而来。

这日,风轻云淡,孟诜与孙若兰在民医署忙碌着,忽然被一药童告知门口有一位姓孙的大夫找他们。

姓孙的大夫?莫不是师父云游归来了?

孟诜对病患说了一声“抱歉,请稍后”,抑制不住大喜过望的心情飞奔而去,孙若兰紧跟其后。

“师父!”

凝聚了八年的感情全在孟诜这一声呼唤里了。时光宛若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八个春秋,孙思邈这一次去的时日太久了,让孟诜的思念几近干枯。

“爹!”

孙若兰也唤了一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张翰闻听喜讯也忘乎所以地跑了出来,呼声也更加响亮,并扑过去抱住了孙思邈,好一会儿才松开。

虽过了八年,很多人与事都已经改变,但不变的却是孙思邈的容颜。已经八十岁了,但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风华锦绣的盛年,目光矍铄,面庞整洁光亮,没有风尘仆仆的疲惫,没有一丝皱纹,岁月像轻盈的雁从他面庞掠过,却不留一丝痕迹。青丝依旧光泽,无醒目的白发

孙思邈含着滚烫的泪水,依然是春风拂面的笑,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一会儿握握这个的手,一会儿握握那个的手,良久,心绪才平复下来。

“师父,您是从何得知我们在这里的?”孟诜首先开了口。

“我去了鬼手那里,他告诉我的。”

孟诜无限愧疚地说道:“师父,徒儿无能,有负您的重托,没有保住医馆,让您失望了。请师父责罚徒儿!”

说着,孟诜就直挺挺地在孙思邈面前跪了下来。

“徒儿也有罪。”张翰也跪了下来。

“对不起,爹。”孙若兰也缓缓跪下。

“我都知道了,鬼手全告诉我了。起来吧,都起来吧。只要你们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相逢本是一件喜乐之事,看,又被你们弄得伤伤悲悲的,都起来!”

见孙思邈如此说,三人才起身。孟诜又把这些年发生的事一些旁枝末节补充了一遍,面对沧桑巨变,孙思邈感慨万千,岁月就这样历练着一个人,只有曾经沧海才能返璞归真。孙思邈再一次语重心长地叮嘱孟诜任何时候都要矢志不渝,在苍生大医这条坎坷曲折的道路上勇往直前地走下去,天下百姓需要这样的大夫……

不知是谁把孙思邈到来的消息说了出去,民医署上下,所有的病患都围拢了过来,争先恐后地一睹天下第一名医的风采。见孙思邈青春不老,容颜永驻,都啧啧称奇,叹为观止。有大胆的问孙思邈是不是服用了长生不老之药。孙思邈亲切地告诉他们世上无长生不老之药,只有延年益寿之方。在众人的请求下,孙思邈就把自己常年服用的松鹤延年益寿丸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大家。

众人铭记于心,如获至宝,千恩万谢。又得知孟诜是孙思邈的徒弟都做恍然大悟状,难怪孟大夫这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原来名师出高徒啊。

正说着,半夏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大声说道:“孟大人,朝廷来人了,刘公公在外面,说皇上要召见孙神医。”

原来唐高宗闻听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孙思邈素善养生,心神往之,却百问不能一见,深觉遗憾,于是派人到处打听孙思邈的行踪。这不,孙思邈刚一回到长安,就被唐高宗的探子发现了,火速回禀圣上。唐高宗龙颜大悦,立即宣旨要盛情隆重召见孙思邈。

圣旨不得违抗,孙思邈收拾心情,欣然赴约。

孟诜等人恋恋不舍地目送下,孙思邈登上华丽的油壁车舆,向皇宫疾驰而去。

唐高宗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在麟德殿召见了孙思邈,武则天伴随左右。

唐高宗睁大了眼睛,孙思邈龙章凤姿,仪态超然而来。

“草民孙思邈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孙神医快快请起。”唐高宗恨不得跑下去亲自将孙思邈扶起。

“看座!”唐高宗吩咐宫侍道。

落座后,唐高宗迫不及待问道:“孙神医高寿几何啊?”

“差二岁已耄耋之年矣。”

唐高宗吃惊不小,天下竟有这等神奇的人物!唐高宗目不转睛地盯着孙思邈的容颜看了又看,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夸张赞曰:“孙神医的神态令朕大开眼界,大饱眼福啊。羡门、广成子这等神仙般的人物谁说没有?朕的眼下不就有一位吗?孙神医比之广成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武则天在心里也叹服不已,但生性多疑的她不会轻易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的年岁果真如此吗?他的容颜果真如此吗?会不会易了容或是扑了浓厚的妆粉?武则天有一种前去掐一掐孙思邈面庞的冲动。

武则天不露声色,问道:“可有瞒报年岁?”

孙思邈淡然道:“草民不敢造次。”

唐高宗道:“皇后多虑了,孙神医岂是那等凡夫小人?”

武则天洞若观火,察言观色,开始确信无疑前面这个落落大方、自自然然的男子就是没加任何粉饰的孙思邈本人。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武则天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道:“若是凡人到了孙神医这个年纪早就老态龙钟,步履蹒跚了。孙神医却宝刀不老,风采不减当年,不是天人胜似天人。这世上除了孙神医恐怕再无他人了。”

孙思邈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皇后娘娘抬爱了。”

武则天道:“素闻孙神医善养生,本宫可否请教一二?”

孙思邈道:“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养生之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草民斗胆恭送娘娘四个字:天人合一。”

武则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唐高宗道:“孙神医能成为天下第一名医,在看诊方面有何独到之处吗?”

孙思邈道:“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

唐高宗道:“愿闻其详。”

孙思邈道:“胆大就是要向常胜将军一般有雄赳赳气昂昂的信心;心小就是如履薄,在悬崖峭壁落足一样时时刻刻慎之又慎;智圆就是诊断时要灵活变通,不要千篇一律,人云亦云;行方就是不贪图名利富贵,心中自有坦荡天地,浩然正气。”

唐高宗大为感动,道:“如此,孙神医真乃实至名归也!”

唐高宗很想把孙思邈留在宫中,又恐这等神仙般的人物不肯屈就,强留下来也无甚意思。于是试探性道:“孙神医常年奔波在外,可否有歇息之意?若孙神医不嫌弃的话,宫里的大门常向你敞开,散职要位任尔挑选,先拜谏议大夫,如何?”

孙思邈淡泊名利,故辞不受,唐高宗大失所望却也无可奈何。

孙思邈为弥补愧疚,又道:“不过,草民可向皇上与皇后举荐三个人。”

唐高宗眼前一亮,道:“谁?”

“现在民医署任职的孟诜、张翰、孙若兰。孟诜、张翰是草民的徒弟,孙若兰是草民的女儿。举贤不避亲,并非此三人是草民的至亲至爱才有意偏袒,委实是三人的医术人品非同一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信假以时日必有一番作为。有此三人在宫中效力比起草民这风烛残年之人岂不是好上加好?”

唐高宗大喜曰:“如此甚好,甚好!朕一定会委以三人重任。”

武则天先是一惊,不曾想自己颇为赏识的孟诜竟是孙思邈的高徒。后又欣喜,孟诜真是深藏不露啊,要是换了别人有孙神医这样一位名师肯定时刻挂在嘴边炫弄了,而孟诜只字不提,果真是虚怀若谷,大智大慧之人。如此,也不枉我对他一番青眼有加了。

孙思邈离去,唐高宗又立刻召见了孟诜三人。

孟诜已有耳闻,张翰与孙若兰还闻所未闻。

唐高宗见了孙若兰精神为之一振,耳目为之一新,脸放异彩,马上被孙若兰高雅超凡的气质所折服,不愧为名门之女,兼有大家闺秀与小家碧之美。

唐高宗温柔地问孙若兰:“芳名如何?芳龄几何?”

孙若兰答道:“孙若兰。二十有八。”

听了孙若兰报出的年纪,唐高宗有些遗憾,年纪是大了点,但从面相看也就二十出头。

“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必你也善养生。你的名字取得甚好,若兰。名如其人,你也像兰花一样。”

唐高宗当着众人的面不加掩饰地夸赞孙若兰,全然不顾武则天还在他身边虎视眈眈呢。

唐高宗又道:“现在在宫里作何差事?”

“奴婢在民医署做女医。”

“女医?这岂不是委屈你了?你是孙神医的千金,才貌双全岂能干这种下等的粗活?”

唐高宗怜香惜的情愫油然而生。

武则天早已妒火中烧,瞪着唐高宗道:“那皇上以为孙若兰要做什么才可以与她的身份匹配啊?职务之事无贵贱,女医怎么就是下等的活了?”

老虎发威了,唐高宗这病猫只好不作声了,但目光依然落在孙若兰身上不肯离去。

稍倾,唐高宗突然头晕目眩起来,只觉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不好,头风又发作了!

情急中,唐高宗叫道:“皇后,朕的眼睛看不见了!”

对皇上的风疾隔三差五地发作,武则天习以为常,但这次的严重程度出乎他的意料,竟然发展到了失明。但武则天毕竟是武则天,经历那么多的风云变幻,应付这点小事她绰绰有余。武则天只稍稍变了一下脸色,不慌不忙道:“来人呐,把皇上的龙体移至紫宸殿!”

孟诜三人也跟在了后面,匆匆赶往紫宸殿。

唐高宗已被宫侍们七手八脚地扶至龙榻上躺下。

孟诜道:“启禀娘娘,请让卑职查看一下皇上的龙体!”

武则天轻轻地拂了一下罗袖,脸上的表情漠不关心,似乎皇上的龙体是否安然无恙与她毫无瓜葛,“去吧。皇上九五之尊,你可仔细了!”

孟诜切过脉,回禀道:“皇上体内的风邪和热邪肆虚,上涌到了头部和眼部,所以才导致皇上头昏目眩。皇上并非真的失明,只是视物模糊。”

“如何治?”

孟诜看了一眼张翰,张翰心有灵犀,道:“卑职以为可以在头上的百会穴施针,把毒血放出来,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张翰的话音刚落,武则天勃然大怒,指着张翰的鼻子道:“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皇上是谁?岂容你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大不敬的罪,你活腻了吗?”

孟诜道:“非常时刻应用非常之举。皇上是来势凶猛的急症,在百会穴上放血是不二之选。”

武则天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

孟诜道:“其他的法子有是有,但效力缓慢。当务之急是要去其标,稳重病情后方能慢慢调养,治其本。娘娘,事不宜迟,请让张御医为皇上施针吧!”

武则天还想说什么,唐高宗发话了:“事有缓急轻重,孟爱卿说的在理,皇后就不要再推三阻四了。难不成皇后想让朕成为彻彻底底的瞎子吗?张医官,来给朕施针吧!”

见皇上如此一说,武则天便默不作声了。武则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从内心来讲,他还真不希望唐高宗的病被治愈,最好永远拖着一副残败之躯,无心政事,这样她才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张翰在唐高宗的头上百会穴施针,微微出血后,唐高宗顿觉神清气爽,头不再那么重了,一会儿眼睛也亮堂了。

恢复如初后,唐高宗愁容道:“这风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像阴魂一样缠着朕不放,让朕苦恼不已。若兰,你说说看。”

武则天愤愤地想,你这只偷腥的病猫,刚刚好了一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你知道你为何突发眼疾吗?还不是刚才看孙若兰看多了!这就是报应!

孙若兰没有料到皇上会问自己,惊了一下,缓缓道:“这风是引起各种疾病的初始原因。风有一百二十四种,若不能加以区分,就会延误病机,加重病情,直至死亡。治疗风疾,医药虽然大抵相同,然而人性各不相同,若一概而论,不辩证施治,不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依然难治愈此病。患有风疾之人要时刻保持平和的心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如此,肌肤腠理……”

孙若兰正说得起劲,武则天再也听不下去了,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孙若兰的话:“够了!皇上龙体初愈,需要多休息才是。你们先退下吧!”

有天下第一名医孙思邈的力荐,又治好了唐高宗的眼疾,再加之唐高宗心血来潮对孙若兰的爱慕,唐高宗雷厉风行,不日后就把三人全部调入了尚药局孟诜一举跃升为侍御,与韦桓平起平坐。张翰为司药,成为孟诜的助手。孙若兰则成为女医长。

自那日见了孙若兰后,唐高宗像着了魔似的,对孙若兰的芳容兰貌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这种感觉与当年钟情于武媚娘时是一模一样,时过境迁,武媚娘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武媚娘,现在她是武则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唐皇后。唐高宗面对这样一个武则天索然无味。

这日,百无聊赖,精神倦怠,唐高宗鬼使神差般地突然驾临尚药局。这可是破天荒的事,虽然御医们为皇室的身体付出了汗马功劳,但自古以来御医的地位都很低,皇上对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尊贵之躯亲临尚药局的少之又少。唐高宗冠冕堂皇说是巡视工作,实则另有所图,是想见一下孙若兰,以解思慕之情。

唐高宗被御医们簇拥着,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就把所有的人都支开了,只留孙若兰一人与他单独在一个房间里谈话。

唐高宗来之前喝了点小,有些微醉,情意绵绵道:“若兰,你还好吗?朕很想念你。”唐高宗这话过于露骨,让孙若兰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作答。

“朕就喜欢你沉默的样子,像风中摇曳的兰花,那么美好那么优雅。”

孙若兰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如坐针毡,恨不能马上插翅飞走。

唐高宗为避免一人唱独角戏,问道:“你觉不觉着在尚药局做事很辛苦?这里都是须眉男儿呆的地方,想不想换个舒适轻松一点的地方?”

雪聪明的孙若兰听出了唐高宗的弦外之音,赶忙道:“承蒙皇恩浩荡,奴婢在尚药局心欢意喜,心满意足。”

“何必对朕如此客气。在朕的眼中,知道朕把你当做谁吗?”

“奴婢不敢妄加揣度圣意。”

“朕把你当做汉武帝的妃子夫人。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倾国又倾城,佳人难再得。你就是朕心中的夫人。若兰,你愿做朕的夫人吗?”

孙若兰的脸上飞花,道:“多谢皇上的美意,奴婢乃卑贱之躯不敢攀龙附凤。”

唐高宗含情脉脉地看着孙若兰,道:“你真的不愿意吗?只要你一句话,朕就可以立你为妃。这可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养尊处优,锦衣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兰,你仔细想一想,这样的日子不比你现在好千倍万倍吗?”

“奴婢恳请皇上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为何?”

“皇上是明君,深明大义,应该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更何况……”孙若兰欲言又止。

“何况什么?”唐高宗往前倾了倾身子。

“奴婢不敢冒犯皇上。”

“但说无妨,朕赐你无罪。”

“奴婢入宫以前就心有所属。”

“谁这般幸运能得到你的芳心?朕都得不到他却能得到,难道他的能耐大过朕吗?他是谁?快快说与朕!”

唐高宗有些急躁,想立马见一见这个人,能得到孙若兰芳心暗许的人到底何德何能,何容何貌。

“恕奴婢无法说出他的名字。”

“也罢!终究不能万事胜意,皇上又如何!”唐高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稍倾,唐高宗又道:“若兰,你走近一点。”

孙若兰向前走了几步。

“再近一点,到朕跟前来。”

孙若兰走到了唐高宗面前,落落大方

“朕突然有些头昏,怕是风疾又发作了。你给朕按摩按摩吧!”

皇上的龙体可不是小事,孙若兰信以为真,二话不说,走至唐高宗身后,双手在其头部按摩起来。

“给朕按摩一下太阳穴。”

孙若兰迟疑一下,还是听从了命令,毕竟是分毫不能违抗皇上。

孙若兰指法娴熟,轻柔中不失力度。唐高宗闭上眼睛,心旷神怡。忽然闻到了从孙若兰手指尖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又不免春心荡漾,神魂颠倒。唐高宗有点把持不住了自己了,再说了,他是天子又何须把持呢?为所欲为不是常有的事吗?于是不安分的手猛不丁握住了孙若兰的手。

孙若兰心惊肉跳,花容失色,本能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不料唐高宗握得死死的,抽不出来。

“若兰,你的手为何这般香?让朕爱不释手,心醉不已。”

“皇上不要这样!让皇后娘娘看见了奴婢罪该万死!”

这话颇有些伤害唐高宗的颜面,唐高宗气曰:“朕是皇上,她是皇后,难带她还要驾于朕的头上作威作福不成?”

说曹操曹操就到,唐高宗的话音刚落,武则天都没有让太监通传,直接闯了进来。

唐高宗吓得不行,立马甩开孙若兰的手。

武则天这种事见多了,没有咆哮,只是阴阳气道:“皇上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百忙之中还有这等心思来这里逍遥快活啊。臣妾还在揣测皇上在哪个宫殿批阅奏章呢。”

唐高宗冷静下来,背着双手道:“皇后不必指桑骂槐,你管的太多了不累吗?朕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去哪里还要通知你吗?”

武则天皮笑肉不笑道:“皇上这可真冤枉了臣妾。臣妾来找皇上绝非干涉皇上的自由。臣妾见皇上今日龙体违和,头疾频频发作,心里焦急如焚,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道清热解毒的药膳给皇上享用。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怪罪臣妾,真是不识好人心。”

“既如此,朕就跟皇后回去吧。”

“皇上请先行一步,臣妾有几句话想跟若兰说,稍后就来。”

唐高宗担心武则天对孙若兰下毒手,厉声警告道:“皇后,做事不要太绝。你若把朕逼急了,朕也会豁出一切的!”

唐高宗说完就拂袖而去。

唐高宗有些杞人忧天了,武则天虽心狠手辣但也是针对威胁到她权势的人而言。小小的女医,地位连宫女都不如,又怎能撼动她这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武则天只不过想试探一下孙若兰的心意罢了,若她心中坦荡,没有痴心妄想,武则天断不会拿她开刀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孙若兰倒也镇定,全不像其他宫女吓得六神无主,只知一味地跪地求饶。

“皇后娘娘千岁。”

“起来说话。”

孙若兰缓缓起身,低垂着头。

“抬起头来!”

武则天抬了抬孙若兰高傲的下巴,道:“不愧为名门之后,犯了事像没事人一样。这张脸还颇有几分姿色,难怪皇上的魂都被你勾了去。你是孙思邈的女儿,孙神医德高望重,本宫也仰止。看在孙神医的份上,本宫自然不会为难你,本宫只想要你一句实话。说,你对皇上的心意如何?有没有对皇上存一丁点的幻想?”

孙若兰起誓道:“天地可鉴,奴婢孙若兰要是对皇上有半点非分之想天诛地灭,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如此毒誓,武则天还不放心,道:“本宫要你以你最爱的人起誓。”

孙若兰又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地可鉴,奴婢孙若兰如对皇上有非分之想,奴婢最爱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坠入十八层地狱,永无超生之日。”

武则天心满意足而去。

孙若兰则虚脱一般,瘫软在地,口中喃喃自语:“孟大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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