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话说自从孟诜去了终南山脚下的破庙,张翰为雪洗孟诜的冤情,就把对韦桓的怀疑全部告诉了孙思邈。孙思邈同样也把韦桓列为首要怀疑对象,同样还怀疑柳志远与韦桓勾结在一起,二人合谋陷害孟诜有合理的动机。见张翰这么一说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孙思邈让张翰密切留意韦桓的一举一动,一有新的发现立即告诉他。

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让孙思邈基本上可以断定栽赃陷害孟诜偷窃《千金方》的就是韦桓、柳志远二人。

第一件事,张翰一日见韦桓行踪诡秘蹊跷,便悄悄地跟着他,一路紧跟不舍。最后让张翰大吃一惊的是,被孙思邈逐出师门的柳志远竟然自己开了一家医馆,从阶下囚摇身一变,堂而皇之的成了妙手回春的掌柜。更让张翰气愤与不解的是,韦桓竟然与柳志远这种奸恶之徒厮混在一起,交往甚密,两人称兄道弟,眉来眼去。张翰看见就恶心,真想冲进去质问韦桓,又想到师父的千叮万嘱,便忍住了。至此,张翰与韦桓亦形同陌路,两人不再说话。

第二件事,柳志远自露马脚,用孙思邈《千金方》的方子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毫不辨证施治,就把他开给了一名病患。该病患服用完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病患跑去医馆与柳志远据理力争,柳志远反说他无理取闹,叫医馆的杂工把他轰了出去。无奈之下这名病患又找到了孙思邈。向孙思邈倾诉自己的遭遇,并大骂柳志远是丧失良心的庸医,孙思邈看了柳志远开给病患的方子,果真是自己独创的秘方,心中的疑虑变得清晰起来。

为抓柳志远一个现行,让他无话可说,孙思邈心生一计。

孙思邈与张翰乔装成一祖孙俩。刚下了一场雨,孙思邈披上一件蓑衣,戴了一个斗笠。张翰则赤着脚,挽着袖子,以往的温文尔雅消失殆尽,完全一副莽汉的装束。

为了防止人多嘴杂走漏风声,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计策。孙思邈炉火纯青的易容术令张翰叹服,竟然瞒天过海把孙若兰也骗了。孙若兰还以为是刚来的病患,四下里打听父亲的下落,出了医馆后张翰实在憋不住了,捧腹大笑。

好久才止住笑声,喘着粗气,道:“师父,你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徒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孙思邈微笑着道:“笑够了没?紧要关头你可不能笑,不然咱俩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张翰这才恢复正经模样,道:“师父所言甚是,徒儿时刻谨记。”

孙思邈与张翰二人向妙手回春医馆走去。

妙手回春医馆门口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虽无法与门庭若市的精诚医馆相比,但也算过得去了。柳志远就靠着那本《千金方》硬生生地把医馆撑起来了,再加之他那张油嘴滑舌时不时把自己曾是孙思邈大弟子的身份拿出来吹嘘炫耀一番,信他的人还真越来越多。既然孙思邈的精诚医馆一号难求,挤破头也挤不进去,那就退而求其次找孙思邈的大弟子柳志远好了,也能落个安慰与踏实。

孙思邈望了望医馆金光闪闪的招牌,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柳志远煞有介事地坐镇堂中,以貌取人,见到穷困潦倒的病患就一本正经,面无表情,要是见着光鲜亮丽的病患则眉开眼笑,热情有加。

孙思邈故意驼着背,喘着粗气,时不时咳嗽几声。张翰则在一旁搀扶着孙思邈。

柳志远只瞄了二人一眼,便再也不看他们,知道二人没有油水可捞,脸上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柳志远竟然翘着二郎腿问起诊来:“你们二位谁有病啊?”

张翰粗声粗气道:“你不知道看吗?”

 柳志远的脸上挂不住了,看张翰那一脸的络腮胡子,怒道:“哪来的乡野莽夫?竟敢对本大夫如此说话?不想治病了是不是?不想治快滚。有多远滚多远,本大夫还懒得伺候了呢!”

孙思邈圆场道:“柳大夫息怒。如你所说,我们确实来自穷乡僻壤,老夫的孙子没有见过世面,不懂规矩,说话不中听,还请柳大夫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计较。我们是慕名而来,听说你是孙思邈孙神医的高徒,获得他真传,妙手回春,又古道热肠,对待病患如对待自己的孩子,被广大病患广为传颂。这些话传到了老夫的耳朵里,故前来求医。”

孙思邈往柳志远脸上贴了很多金,柳志远全身上下一阵舒爽,不曾想自己已然名声在外,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名医指日可待啊。于是柳志远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和颜悦色道:“老人家的话说得甚是得体。老人家,你身子哪里不舒服啊?本大夫保证让你药到病除。”

孙思邈佯装愁眉苦脸道:“唉,老夫这病啊有好多年了,很多大夫拿它没办法。要不然就不会不辞劳苦大老远跑您这来了。我就是头疼,隔三差五地头疼,痛的起来眼花缭乱,恨不得自己拿头去撞墙。有时候痛起来还会呕吐大夫啊,你行行好,多费费心思,把我这个病彻底治好吧,老夫再也经不起这个折腾了。”

柳志远用脑子搜刮着《千金方》里面的方子,看有没有对症之方,忽然想起一个叫芎的方子可治疗孙思邈所说的病症。于是,柳志远颇为得意地说道:“老人家你算是找对人了!你得的是头面风,别的大夫治不好,本大夫可以把你治好。我这里有一个千金难求的药方,你好生记着,用川芎辛夷天雄人参天门冬……”

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这个方子过于复杂,柳志远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老人家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张翰小声道:“师父,他要做甚?”

孙思邈嘘了一声,让张翰不要声张,静观其变。

一会儿,柳志远一边翻看医书一边快步走了出来。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千金方》副本。他方才说的方子一共有二十一味药,现记也来不及了,索性就把医术拿出来念给孙思邈听。他哪里想得到他眼前的祖孙俩就是孙思邈与张翰。

张翰故意问道:“柳大夫,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柳志远大言不惭道:“这我自己写的医书。”

张翰简直笑到掉大牙,讽刺道:“哪有大夫瞧着病半道中回去翻阅医书的!再说是你自己写的医书还不记得吗?你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你要是把我爷爷治出个差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会砸烂你的招牌,揍你个满地找牙!”

说着,张翰牛气哄哄地向柳志远示意了一下握紧的拳头。

柳志远蔑视了一下张翰,道:“匹夫之勇。”

这时,孙思邈不失时机地说道:“柳大夫,不用找了,老夫知道这方子。他后面的药是,柏子仁磁石石膏茵芋……”

孙思邈把余下的药材全部说了出来,柳志远对着《千金方》一看,竟然一字不差!

柳志远一惊,道:“你是何方神圣?怎么知道孙……”

见说漏了嘴,又马上改口道:“怎么知道本大夫的独创秘方?”

孙思邈道:“老夫不仅知道这秘方,还知道这个药方不是柳大夫所创,而是《千金方》里的方子,是孙思邈所创。”

柳志远大惊失色,道:“你到底是谁?怎知《千金方》里的方子?”

孙思邈道:“你手上拿的医书里面记载的全是《千金方》里面的方子吧?”

柳志远还想负隅顽抗,抱紧了医书,后退了几步,叫道:“老人家胡说八道什么!这明明是我自己写的医书!来人呐!把这两个前来捣乱的人轰出去!”

孙思邈向张翰使了个眼色,张翰眼明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把夺了柳志远手中的医书。

张翰大喝一声:“大胆狂徒,柳志远!你还有何话可说?竟然偷窃师父的《千金方》。还嫁祸给我大哥孟诜,现在证据确凿,纵然你有一百张利嘴,你也无法狡辩!”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张翰道:“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和师父的庐山真面目吧!”

说完张翰与孙思邈都撕下了面具,卸下了伪装。

柳志远一见到孙思邈就吓趴下了:“师父饶命啊!徒儿知错了!师父千万不要带徒儿去见官,徒儿再也不想坐牢了!”

一年多的牢狱之灾让柳志远一想起来就后怕,他是再也不想体验狱卒非人的虐待与折磨的滋味了。孙思邈倒也没有大动肝火,只是厉声道:“你若不想再坐牢,就如实招来!”

“师父,《千金方》不是我偷的,是韦桓偷的!打昏张翰,把《千金方》放在孟诜的包裹里,这一切都是韦桓干的!师父明察秋毫,别冤枉了徒儿啊!”

柳志远毫不犹豫地把韦桓供了出来。

孙思邈道:“那为何《千金方》的副本在你这里?”

“是因为韦桓想贿赂徒儿,想加入妙手回春医馆。”

张翰道:“柳志远屡教不改,上回就利用阿四陷害大哥,这回又故伎重演,决不能轻饶了他!”

柳志远慌忙爬了过去,一把抓住孙思邈的腿,哀求道:“师父,你大慈大悲,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师父,千万不要去报官!求求你师父,千万不要去报官!千万不要去报官!如果徒儿再坐牢,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孙思邈还是心软,道:“也罢,看在你爹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回。”

说完孙思邈与张翰拂袖而去。

二人大步流星返回精诚医馆,张翰已经怒火中烧。

医馆门口刚好撞见韦桓。

韦桓见孙思邈与张翰的表情,感觉不妙。

孙思邈郑重地说道:“韦桓,从今以后,你就不用来医馆了。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到此为止。”

韦桓不明其意,道:“为何?”

孙思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吗?精诚医馆不需要一个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的大夫。你好自为之吧。”

孙思邈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翰一把扯住韦桓的衣襟,一直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才松开手。还不等韦桓发话,张翰一拳就打在了韦桓脸上,韦桓顿时鼻青脸肿。

韦桓平白无故就受了这一拳,咆哮道:“你干什么?你疯了?”

张翰也不甘示弱,声音比韦桓还大,叫道:“我是疯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这么疯过!可是我在疯也没有你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为什么要陷害大哥?大哥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就这么恨他?刚与他绝交就急不可耐地陷害他,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还是不是人?”

面对张翰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韦桓还有些蒙在鼓里,叫道:“我到底做什么了?惹得你像疯狗一样着这里乱叫?”

“还在这里装蒜!你去问你的好兄弟柳志远把!无耻的窃贼!”

柳志远?窃贼?韦桓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猛地咯噔一下,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韦桓疯了一般奔向妙手回春医馆。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把事抖了出来!一定是他出卖了我!这个狗杂种!王八蛋!

气势汹汹的韦桓横冲直撞进了妙手回春医馆,柳志远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韦桓不容分说就一拳打了过去,想把张翰的一拳还给柳志远,哪知柳志远轻松一闪,韦桓扑了个空,自己还险些跌倒。韦桓又气又急,又向柳志远来了一个猛虎扑食,这回柳志远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韦桓扑了个正着。韦桓把柳志远打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挥舞着拳头乱打一气。柳志远毫无招架之力,只好双手捂着脑袋,任其发泄。

“为何要出卖我?为何要出卖我?”

柳志远突然来了一个狮子吼:“你打够了没有?”

这一吼还真把韦桓震慑住了,拳头骤然停在了半空中。

柳志远趁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来了一个急速翻身,站了起来,叫道:“韦桓!你能不能给我冷静点!”

“冷静?祸起萧墙,东窗事发,师父已经把我从医馆赶了出来,你叫我如何冷静!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不是你出卖我,师父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日后你我来日能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我都已经无处容身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韦桓血红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听我好好给你说道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要是不把罪责推到你身上孙思邈定要去报官,我就要去坐牢。我坐牢不要紧,关键是我一坐牢,我们辛辛苦苦创办起来的妙手回春医馆就会毁于一旦。即使我坐了牢,你同样不能幸免,同样会被孙思邈逐出师门,被孙思邈逐出师门很快就会传遍长安的大大小小的医馆,还有哪个医馆敢要你?那时你才真的无容身之处。现在保住了我,保住了妙手回春,就算是你被赶了出来又何妨?妙手回春就是你的容身之处。今后你就是妙手回春的主治大夫,我退居幕后,给你打下手。以你我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够为妙手回春在长安杏林争得一席之地,说不定大放异彩与精诚医馆平起平坐也未可知。你好好想想,我这话在理不在理?”

柳志远的一番花言巧语让韦桓气消了一大半。

柳志远之所以还不想与韦桓彻底撕破脸,一则韦桓父亲尚药局奉御的身份还有利用价值,二则没有了《千金方》医馆根本经营不下去,所以柳志远还得费尽心机笼络韦桓,让韦桓留在妙手回春医馆为病患看诊。

韦桓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一言九鼎,不要出尔反尔。”

柳志远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日你就可来医馆坐堂看诊。”

被孙思邈逐出师门,还有妙手回春这样一个医馆任自己为所欲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柳志远又道:“经这么一闹腾,你的两兄弟孟诜、张翰定容不下你了,如此你为何还要与他们住在一起?难道还指望与他们修复关系和好如初吗?”

“鱼死网破,绝无修复的可能。”

“不如这样,家父去后就我一个住在舍下。如不嫌弃,你和伯母就搬来舍下住吧。”

“那怎好意思?”韦桓不料柳志远如此慷慨,有些受宠若惊。

“有何不好意思的!我一个人住这也是住着,人多还热闹呢。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要再犹豫了,就这么决定了!从今以后你我兄弟二人齐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兄弟我在此先代家母谢过。”

当晚回到家后,韦桓干了一件雷厉风行的事:搬家。

孟诜、张翰一起合租的宅子再也呆不下去了,这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他窒息。

韦桓着急忙慌地收拾行囊,一刻也不想停留。

袁雪问:“桓儿,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家啊?”

韦桓道:“韦义仁发现了我们的住处,我不想被他骚扰。”

这是最好的理由。袁雪马上不说话了,除了担心韦义仁她更担心的是狠毒的戚氏发现他们,每次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她都提心吊胆,瞻前顾后,生怕戚氏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这兴师动众的要搬哪里去呢?要找一个长久的落脚之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娘,这你就别管了。有孩儿在,不会让您流落街头的。”

“这黑灯瞎火的,明天搬不行吗?”

韦桓有些生气了,埋怨道:“别啰嗦了,搬个家哪儿那么多话?”

这时张翰来到了房门口,说道:“伯母,他是做了亏心事,良心上过不去,没脸在这里住下去了。所以急着要走。伯母要是不愿意走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让他一个人折腾去。”

韦桓道:“别在这里阴阳怪气,风言风语,我做什么亏心事,我问心无愧!”

张翰道:“那你有种就别走。等大哥回来再走。你不就是怕大哥回来找你算账吗?”

韦桓道:“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我早已和你们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留在这里有何意义?张翰,你我兄弟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老揪着我不放,狗急了还会跳墙。师父已经把我赶出医馆,你还想怎样?是不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罢休啊!如此,你拿把刀来杀了我吧!”

袁雪大吃一惊,道:“桓儿,你被赶出医馆了?这是真的吗?”

韦桓急躁地说道:“娘!你收拾你的东西行吗?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

张翰本想把韦桓在医馆的丑陋行径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又余心不忍,怕袁雪太过伤心焦急。摊上这样一个儿子已经够她受的了。既然要离开了,天大地大,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就让他们好生离开吧。想起儿时多年的兄弟情义就这样烟消云散,张翰不免又感到悲伤。

韦桓母子拎着行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张翰突然沉重地叫了一声:“二哥!”

这一声蕴含着复杂情感的“二哥”确实让韦桓的心震撼了一下,多么熟悉温暖的声音啊。韦桓停住了脚步。

“二哥,你就真的这样走了吗?永远不回来了吗?”

张翰深情地呼唤并没有唤醒韦桓早已麻木不仁的心,有太多的事让他无法回头,孟诜可以原谅他的嫁祸陷害,但能原谅他对柳如莲的强暴吗?柳如莲是横在韦桓心中一道无法逾越的坎。就算孟诜大肚能容天下事,他也不想与孟诜分享同一个女人。

“三弟,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弟,你可以告诉孟诜,他要杀要剐,我在妙手回春随时恭候。”

说完,韦桓跨出了家门,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终南山脚下的山神庙,孟诜闻鸡起舞,不遗余力地配合冬青所说的偏方研制新的治疗麻风病的药方。那些淳朴善良的麻风病患,见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孟诜为了他们低贱不堪、如同草一般的生命如此的鞠躬尽瘁,感动的无以复加,即使治不好他们的恶疾死也瞑目了。隔三差五地去山上打些野味精心烹好端到孟诜面前,可孟诜每次都委婉地拒绝了,执意要大家一起来分享美味。麻风病患们感动的泪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普天之下,除了孙思邈还有这般好的大夫吗?

天将垂怜,也被孟诜的精诚所感,在新的药方的调制下,病情最轻身体最好的麻风病少年一夜之间奇迹般地痊愈了!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疤痕。其他麻风病患也好了很多。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麻风病患们无不欢呼跃,欣喜若狂,把孟诜当做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叩谢。

孟诜也情难自己,喜极而泣。为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更为这些麻风病患重获新生。

与此同时,另一个喜讯也突然而至。张翰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孟诜千金方》失窃一事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孟诜的不白之冤得以雪洗。

孟诜并没有因此兴奋不已,脸上反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容。

冬青天真地问:“孟哥哥,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在这里吃了太多的苦,听到这么好的消息高兴过了头一时反应不过来啊?孟哥哥这不是在做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好人终有好报,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个韦哥哥,以前也不错的,为何现在变得这么坏了呢?”

孟诜没有回答冬青,而是问张翰道:“韦桓,他走了吧?”

“天理不容,他哪还有颜面与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

“他到底还是走了。”

“大哥在惋惜他吗?听大哥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他所为。”

“那天晚上在门口遇到神色慌张的他,又联想到那天他一个人留在医馆,以及你对他的怀疑,到后来那天柳志远大闹医馆他一言不发,我心中就已经明了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孟诜向前走了几步,目视远方,心中下起了迷濛细雨。

“所以大哥装作一无所知,不露声色,默默承受着这巨大的屈辱!大哥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是想感动他,唤醒他的良知,让他回心转意?可是他对大哥的良苦用心毫不领情!大哥的心胸与气量让人仰止,换做是我万万做不到的。”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人,也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何况他还是我们二十多年的结拜兄弟。关系可以一刀两断,昔日的情份又怎能一笔勾销?他走到今日这种地步,我这个做大哥的难辞其咎。”

“大哥无需自责,他是罪有应得。我也不得而知他何故如此,只有一句话可以解释,有其父必有其子。”

孟诜仍关心地问了一句:“你可知他去哪里了?”

“狡兔三窟。大哥不必担心他无落脚之地,他已另谋高就,去了柳志远的妙手回春医馆。”

趁二人沉默之际,冬青插话道:“孟哥哥,孙思邈爷爷说你可以回医馆了!”

张翰也道:“对呀,我差点忘了告诉大哥这事了。小弟这就是为大哥收拾行去!”

“慢着,三弟。我现在还不能离去。大哥现在正处于治疗麻风病患的紧要关头,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有劳三弟回去向师父禀明此事,我一治好他们就速速回去。”

“如此,我也不再劝大哥了。大哥总是为了别人忘了自己。”

张翰与冬青离去后又过了一月有余,在酷暑消退之时,孟诜终于大功告成,治好了最后一名麻风病患。

离开山神庙那天,麻风病患们跪了一地又一地,送了一程又一程,无不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如丧失了至亲至爱。比之如此垂怜与眷顾他们的孟大夫,抛弃他们的至亲至爱又算得了什么。

又向陶德山与天音仙子告别。对孟诜的义举与善行,陶德山的感慨之情难以表述,只用他的琴声为他送行。天音仙子则嘱咐孟诜百忙之中抽空去看望一下柳如莲。柳如莲曾数次前往终南山,都只是在离山神庙很远的地方,遥遥相望,默默垂泪。

孟诜不负众望,不辱使命治好了麻风病患回到了精诚医馆。

孟诜在医馆门口驻足了好长一段时间,久久地凝望着精诚医馆这几个熠熠生辉的大字,再一次体会到了孙思邈取用“精诚”二字的深意。

医馆上下无不为之欢呼喝彩,那些曾经侮辱过孟诜的杂工羞愧得无地自容,在孟诜面前抬不起头来。而孟诜早就把这些陈芝麻谷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与医馆杂工们掏心掏肺地交谈,让他们如释重负,决计今后要死心塌地跟着孟诜,唯孟诜马首是瞻,再也不信流言语。

孟诜医好麻风病在长安杏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具有里程碑的意义。长安杏林元老级人物诸如阴阳鬼手薛一指、刮痧鼻祖叶沙石等纷沓至来,向孟诜道贺。一向深居简出、不问尘嚣的释净尘大师也移驾精诚医馆,送上自己诚挚的祈佑与佛祖的福报。众人还合计着要为孟诜举办一次声势浩大的庆功宴,邀请长安有一定名望的大夫欢聚一堂,一来恭贺,二来相互切磋技艺。孙思邈拍手称赞,孟诜推辞再三但也盛情难却。许久不曾有音讯的氏也不请自来,说要助众人一臂之力,庆功宴所有的花销她一律承担。

这一日应该是孟诜有生以来最荣耀的日子,举手投足之间光四射,风头都盖过了孙思邈。然而越是如此,孟诜越觉得任重道远,浮华如梦,眼前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当不得真。

这边在大张旗鼓地举行着庆功宴,天音阁里孑然一身的柳如莲则悲喜交加。喜的是孟诜终于走出了困境,又可在自己的广大天地间大展宏图。悲的是自己与他离得越来越远,仿佛自己已坠入地狱,而他则升至云天。天壤之别,两个世间的人是不会交汇的。柳如莲思虑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无奈又郑重地决定。

孟诜正在与众宾客推杯换盏,曾誓言与孟诜老死不相往来的韦桓破天荒地找到了孟诜

孟诜颇感意外,喜曰:“二弟,你来了。”

韦桓却背着他,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我是来祝贺你的!我只是来提醒你,别只顾着自己在这里春风得意,忘了天音阁还有一个人为你心力交瘁。”

“如莲?她如何了?”

“她决意要落发为尼,我死劝无效。事情我已告诉你了,如何做自己决定吧!”

韦桓说完就大踏步走了。

孟诜来不及与众宾客致歉,只向张翰交待了几句,便匆匆忙忙,风风火火向天音阁奔去。

人去楼空。天音阁已然无柳如莲的身影,只有那架九凤琴孤独地躺在那里,琴身不知被柳如莲的泪水打湿了多少次,显得泪痕斑驳,孟诜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琴弦,泪眼朦胧。孟诜在院子里忧心地唤着柳如莲的名字,院子里死寂一般,回答他的只有梧桐秋雨滴落的声音。

“一朝红尘一朝梦,几回梦里几回摧。”镜月庵门口,柳如莲伫立在瑟瑟秋风中,默默地念道。

秋来叶落,大雁南飞。前尘往事,落英缤纷。

柳如莲忆起,第一次见孟诜泰然自若、口吐莲花的样子。被他超群的智慧所吸引;游学路上又被他一身浩然正气、侠肝义胆所折服;阁楼上,与他琴箫合奏,又被他的风流飘逸、似水柔情所倾倒。如今,脑海里,心里面,骨子里,刻的全是他。

然而,即便如此,又有何用?终究与他无缘。今非昔比,我连仰望他的资格都已经失去。可是,我为何不果决地踏进镜月庵的大门?为何还要在这里徘徊?是心有所期吗?我又期盼着什么?

就在柳如莲下定决心踏入镜月庵之时,一个她朝思暮想的声音忽然想起。

“如莲?”

孟诜情真意切的呼唤足以让柳如莲心碎。

“如莲,你非要如此吗?你心中到底有何苦楚?为何不能痛痛快快地跟我说?”

孟诜怜惜疼爱的言语掺杂着些许的埋怨。

“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木已成舟,既定的事情再也无法改变,说出来只能徒增彼此的烦恼。”

“所以你宁愿把它挤压在心里自己折磨自己?难道在你心中我这点信赖都担当不起吗?”

没有山盟海誓,如此简单的朴实的话语让柳如莲几乎要哭出来。

“有君一言,此生无憾。我已是风雨过后的落败之花,再不能飞上枝头,公子若是惜花另择取娇艳之花。自古红颜女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莫不如此。天命如此,我无从选择。只好顺应天命,长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天已入秋,天气转凉,公子莫被这天地万物的肃杀之气伤了身心才好,公子请回吧。”

柳如莲说完就走进了镜月庵,留给孟诜一个绝情凄冷的背影。

天音仙子立在古榕树下,面容安详,迎着柳如莲,似乎已等候多时。

“师父,如莲想斩断青丝,永诀红尘,皈依我佛。请师父允准。”

柳如莲微微屈了一下身子,幽幽地说。面如止水。

“你想永绝红尘但未必看破红尘。你与孟施主的谈话贫尼已悉数入耳,可以看出你心里深深地眷恋着孟施主。你言语自行惭愧,千头万绪,千丝万缕皆因他而起,你的心绪如此纷乱又岂能在佛门清净之地安心修行?身在佛门之中,心在红尘之外,岂不是对佛祖的玷污?”

柳如莲有些着急道:“师父,如莲一定克服心魔安心修行。请师父让如莲留下。”

“郎有情,妾有意,为何不成就天作之合、美满姻缘?”

“我已是残枝败叶,他正直参天大木,我又岂敢高攀?”

“这感情的事都是你情我愿,不存在高攀低就。此外,你好端端地为何自轻自贱自己是残枝败叶呢?上一次就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若有什么苦楚就说出来吧。如果你不说贫尼是不会为你落发的。佛祖也无法解开你的心结。”

“这——”

柳如莲低着头,委实难以启齿,这心底的伤疤揭开来又是一番痛彻心骨。

“无论你遇到怎样的磨难,佛祖都会赐予你战胜它的力量。说吧,如莲。”

天音仙子抚弄了一下念珠,用殷殷期盼的目光看着苍白如水的柳如莲。

柳如莲终于鼓足了勇气,袒露了心底沉痛的隐秘。

说完后,柳如莲就呜咽起来。

“师父,我觉得我的身子肮脏无比!这是我一辈子的痛!我无法面对自己!更无法面对孟大哥!”

天音仙子面露悲色。

良久,天音仙子才双手合十,缓缓道:“如莲,贫尼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一个人若心里洁净高贵,无论他人如何诋毁谩骂他始终是洁净高贵的。反之,若一个人心里肮脏低贱,无论他人如何阿谀奉承,他都是肮脏低贱的。阿弥陀佛,如莲,你不能因为逃避才出家。你还是回去吧。”

连大慈大悲的佛门净地也无法容纳这幅肮脏之躯,一颗凄绝的心何处才得以安放?

柳如莲两眼茫然,头重脚轻地走出了镜月庵。

孟诜仍守候在门外。

“你为何还在这里?”

“如莲,跟我回去吧,上回你不是说已有意中人,如此又怎么可以出家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孟大哥一定为你们祝福的。”

柳如莲怪笑了两声,笑声苍凉无比。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如此,近在咫尺,他却不知道她的心。盈盈秋波为谁向,只道苦心无绝期。柳如莲突然变得决绝起来,为让自己彻底死心,也为他过上自己平静的生活,违心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意中人是韦桓。”

孟诜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呆若木鸡。

岁月如一江春水,悄无声息地东流去。掐指一算,孟诜已来精诚医馆有六个年头了。当初对医术还懵懵懂懂的孟诜如今已羽翼丰满,独当一面,孙思邈想,是时候放手让他们自己做主大干一场了。于是孙思邈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把孟诜与张翰叫到了跟前。

孙思邈的书房,一如往昔春风般的笑容浮现在面庞。

孟诜、张翰,为师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个重大的决定要告诉你们。”

孟诜与张翰相互看了一眼。

孟诜道:“师父又有何英明高举?徒儿洗耳恭听。”

“为师要远游天下名川,采集药草标本。此去经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故为师有几件重要的事托付于你们。”

一股离别的愁绪猛然间涌上心头。在这六年里,孙思邈与二人的关系情同父子。

孟诜,这精诚医馆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以后医馆诸项事宜皆由你来定夺。”

孟诜受宠若惊,赶忙推却:“师父!徒儿何德何能,焉能堪担此重任?”

“怎么?怀疑为师的眼光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的品貌才学是接手医馆的不二人选。你有鸿鹄之志,为师相信你定能将精诚医馆的宗旨理念发扬光大,造福万民。”

“这——”孟诜仍觉受之有愧。

“怎么?是不愿意还是担不起这份责任啊?你不是常说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为师虽不敢说有恩与你,但至少有些许的知遇之恩吧?眼下就是你报答为师的最好机会。”

孟诜跪在孙思邈面前叩首道:“师父话已至此,徒儿万死不辞。徒儿一定竭尽全力,精益求精,让医馆蒸蒸日上,绝不辜负师父的厚爱与期望。”

“这就对了嘛!起来吧。”

又对张翰招了招手:“你过来一点。”

张翰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孙思邈的面前。

孙思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有些折损的书,道:“张翰,知道这是什么书吗?”

“徒儿不知,请师父明示。”

“这是你的先师,最疼惜你、看中你的的针灸奇人宋锋师父所著的《九针之巅》。他让我在适当的时候把它转交给你,如今为师也该兑现承诺了,把《九针之巅》交给你。这是宋锋一生的心血,望你好好研读,融会贯通,有所突破。他日在针灸领域独树一帜,绽放异彩,如此,你的宋师父也就含笑九泉了。”

孙思邈的双眼充满了缅怀之情,张翰的眼眶也湿润了。宋锋的谆谆教导又仿佛在耳边回响,宋锋的音容笑貌又历历在目。

“徒儿一定铭记于心,不忘师父的嘱托。”

两件举足轻重的大事交待完毕后,孙思邈全身上下一阵舒爽轻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两颗韦桓曾经念念不忘,后又不屑一顾的神秘药丸,说道:“你们二人还记得这药丸吗?”

二人曾经有幸享用了一颗,记忆犹新,二人点了点头。

“你们一定很好奇这是什么药丸吧?”

二人又点了点头,张翰又忍不住说道:“徒儿一直想知道这神秘药丸是何方圣物,又怕师父怪罪,所以一直不敢问。徒儿斗胆问一句,师父已年近古稀之年,却依然青春不老,容颜永驻,身健体康远胜于青壮年,是不是与这药丸有莫大的关系?”

孙思邈微笑道:“你说对了。虽不能全部归功于它,但它却是功不可没。”

张翰迫不及待地问:“那它到底是什么?”

“它叫松鹤延年益寿丸。来,你们二人,一人再尝一颗。”

孙思邈扔给张翰一颗,又扔给孟诜一颗。

“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细细品尝,然后告诉为师,这药丸里都有些什么药材。”

张翰首先答道:“有党参白术茯苓陈皮山楂炙甘草、炒山药、炒黄连、炒薏仁、炒白扁豆白蔻仁、藿香、炒莲子肉……徒儿不才,只尝到这些了。”

孟诜补充道:“还有泽泻桔梗芡实、炒麦芽。大抵如此了。”

孙思邈频频首,又道:“孟诜,你今日的医术与刚来医馆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你说说看,这些药材各自有何效用?”

“是,师父。党参白术温补脾阳山药白扁豆莲子肉培补脾阴茯苓薏仁泽泻祛湿;陈皮理气,使补而不壅;麦芽白蔻仁、藿香提升胃气山楂消食开胃黄连去脾胃邪火;桔梗清阳之气……这个方子就像排兵布阵一样严谨周密,不失之偏颇,阴阳平衡、补泻双法,升降沉浮都考虑齐全了。比那些所谓的神丹妙药,真可谓千古良方啊!”

孙思邈道:“甚好!”

又问张翰:“看你一副困惑的表情,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翰有些支支吾吾:“师父……这……徒儿……”

“你是不是想说这些药材都很平淡无奇啊,焉能承担起延年益寿之大任?”

“师父火眼真睛,徒儿什么都瞒不过师父。还望师父释疑。”

孙思邈叹曰:“世人只知人参鹿茸为大补之药,人人趋之若鹜,争相食之,殊不知一草一木皆可补,能够让我们身体安然无恙、安详天年的正是那些毫不起眼的五谷杂粮。医馆亦有很多人问过为师每天服用的药丸到底是何物,我把实情告诉他们无不一笑了之,没有谁相信这些普普通通的药材配在一起就有延年益寿的奇效。岂不悲乎?”

孟诜道:“师父的醒世之言发人深省。天地万物皆可入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是否为补药全凭大夫的妙手仁心。”

张翰道:“师父,徒儿受教了。这松鹤延年益寿丸每个人都可以服用吗?”

“如果硬说人人可食之也无妨,因为它里面大多数的药材偏性不大,药食同源。但无病之人服用它就如同瞎子点灯无益啊。这个药丸主要是补中益气,调理脾胃的。两位爱徒,你们有所不知,为师年幼之时体弱多病,家境贫寒,每每犯病无药可用。于是立志学医,苦心钻研,终于研制出这样一种药丸专门用来治疗我的脾胃病。”

张翰又道:“可是师父现在的身子没有任何的疾恙,为何还要每日服用呢?”

孙思邈笑呵呵道:“张翰徒儿真不愧是不耻下问、敏而好学啊!孟诜不如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孟诜道:“男子以八为生命周期,女子以七为生命周期。男子四十岁,女子三十五岁,发堕齿槁,身体开始走向衰老。此时,作为后天之本的脾胃大不如从前,无论有无疾病到了这个年纪,都可以服用松鹤延年益寿丸来调理气血失衡的脾胃,使脾胃气血始终处于充盈的状态。如不出所料,师父是四十岁才开始服用松鹤延年益寿丸的吧?”

孙思邈点点头:“然也!当下为师就把这个药方传给你们二人,适当之时你们亦可像为师一样每日服用。服用的效果因人而异。”

孟诜与张翰齐声道:“徒儿多谢师父恩赐神丹。”

孙思邈道:“说到这里就莫怪为师啰嗦几句。是药三分毒,为师虽长于用药,但每每用药如履薄,慎之又慎。药草是用其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如服用药后反而使你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那就是毒了。人参虽好,年老体虚、阳气衰微之人服用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若是血气方刚、火力旺盛的青壮年食之未必有用,弄不好还会七窍流血。故你们二人今后用药时切不可以偏概全,一叶障目。”

孟诜道:“说到人参徒儿深有感触,徒儿的一位好友父母都死于人参的滥用。徒儿多谢师父的提点。”

张翰道:“如此看来,人参是药也是毒了!以后一定不能大意。”

孙思邈道:“不仅是人参,所有能称之为药的都有可能称之为毒。比之于药材偏性,上苍赐予我们丰富多彩的食材则要平和许多,这些食材亦可养生治病,能驱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气血。药性刚烈,犹若御兵。真正高明大夫在知晓病源之后,先以食治之,食治不愈方可命药。而时下很多大夫为见速效一上来就用猛药,就算医好了原病,又把脾胃严重伤害了,得不偿失啊。故大夫在用药时要懂得刚柔并济、轻重缓急,急诊时可先用药,再用食补之,经年不愈的宿疾可长期用食养之。为师在《千金方》里专门辟了食治篇,你二人可好好研究。”

孟诜与孙思邈英雄所见略同,孙思邈的话也打开了孟诜的话匣子。

“徒儿听闻周朝皇宫的医生分为四类:食医疾医疡医、兽医。食医位居中土,在医生中地位最高,由此可见食疗养生治病备受周朝推崇。师父的这番宏论让徒儿受用无穷。”

张翰道:“即可享受人间美味又可养生治病,鱼和熊掌兼得,岂不是美事?”

孙思邈道:“然也!但要达到这种境界绝非易事,普天之下凤毛麟角。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二人来日方长,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好自为之吧。”

如此安详、宁静、舒爽、殊胜的一日。师徒三人促膝长谈,畅所欲言,忘却了时光,只有沙漏在温柔地流淌。入夜,意犹未尽,又秉烛夜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也来凑热闹,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宛如美妙的琴音。孟诜与张翰如沐春风,在医学的天地中御风飞行,尽情遨游。这是孟诜第一次接受孙思邈的食治思想,就如一粒种子一样埋进了他心的沃土,就待来日,破土而出。

翌日,孟诜、张翰、孙若兰在灞河边的灞亭为孙思邈送行。

昨夜的一场秋雨更添离愁,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三人与孙思邈依依不舍。

孙若兰秋波盈盈,鼻子发酸,道:“爹,女儿舍不得您。”

孟诜也愁容满面,眼含热泪,道:“师父出门在外千万要保重!”

张翰也道:“徒儿诚祝师父一帆风顺,万事顺意。”

孙思邈依然微笑着道:“秋高气爽正是出行的好日子,你们应该高兴才是,不要太悲伤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里为止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莫不过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明日的相聚,等再次相聚之时希望能看到全新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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