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陶府。

门下坊中庶子陶德山在房间里背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

门下坊主管药藏局,药藏局是朝廷专门设置的为太子服务的医疗机构。

这已经是陶德山从药藏局请来的第五位御医了,可是依然对陶德山年仅四岁的儿子所患的病束手无策。陶子七日前突然咳嗽,因天气已经深秋,陶德山以为儿子着凉了,便给他多添了几件衣服,没多大在意。不料咳嗽越来越频繁剧烈,已经影响到饮食与睡眠了。陶德山这才请来御医为儿子诊治。可这群养在深宫里的御医医术实在不敢恭维,都以为陶子感染了伤寒,开了解表驱寒的温药,收效甚微。病情反而越发严重,陶子咳嗽没治好,大便也不通了。

陶德山几近天命之年,一直没有子嗣,已不抱希望的他晚年突然得子。这可把他乐坏了,对幼子百般疼爱,视若掌上明珠。什么好吃的只要他能想到的千方百计地买回来给儿子吃,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是补药,一律弄回来再说。怕他冻着被风吹着,里三层外三层,把儿子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医经过一番仔细查看,站起来,心情沉重,充满疑惑。

“如何?”陶德山迫不及待地问。

御医无奈地摇摇头:“从症状看,是伤寒没错啊。怎么治不好呢?”

陶德山道:“前面几位御医也是这么说,但就是治不好。”

“如此,大人,下官也无能为力了。大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陶德山骄横火爆的妻子怒道:“都是囊饭袋!皇上养你们这些御医干什么吃的!”

陶德山的妻子氏之所以敢对御医如此嚣张,是因为她是武则天身边的宠臣义府的妹妹,狗仗人势,对自己的丈夫陶德山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丈夫手下的御医了。陶德山的下属私下里称陶德山的妻子氏为“母夜叉”,惹不起。惹不起就躲,见母夜叉发火了,来给陶子看诊的御医夹着尾巴溜了。一方面对爱子的病忧心忡忡,另一方面又见妻子如此,陶德山心烦意燥,苦不堪言。

“看看你手下这些御医,都是些什么东西!关键时刻一个都不顶用!小小的咳嗽有那么难治吗?还不是因为他们平日里不学无术!”

御医走后,氏又开始拿丈夫出气。

陶德山劝道:“你还是省着点吧,人都走了,喊破嗓子也没用。只会吓着孩子。”

氏指着陶德山的鼻子道:“陶德山!要是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不可理喻。”

陶德山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尚药局的奉御韦义仁了,他是整个宫里面医术最好的御医。只是能不能请得动韦义仁还是个未知数。门下坊中庶子在官职品阶上比尚药局的奉御高一个级别,但尚药局直接为帝后服务,与门下坊没有隶属关系。韦义仁作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大可不必给陶德山面子。这是其一。其二,道不同不相为谋。陶德山为人耿直不阿,做官也两袖清风,自然看不惯韦义仁假借汤石之名,谋飞黄腾达之事,与朝中一些奸佞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不屑与他为伍。故陶德山平日里与韦义仁素无往来交情。只是这一次为了宝贝儿子的事,陶德山不得不硬着头皮低声下气一回了。

因已下朝,陶德山直接去了韦府。

韦府里灯火通明,气势排场远胜于陶府。韦义仁的妻子戚氏泼辣程度与陶德山的妻子氏有得一拼,只是比氏更善于耍心机。戚氏自从把袁雪母子扫地出门,就再也不曾让韦义仁外边的女人进入韦府。只是袁雪母子已经来到长安,这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韦义仁的羽翼日渐丰满,戚氏也收敛了不少气焰,让她收敛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目前为止也不曾为韦家生下一男半女。

戚氏用势利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陶德山,问其名号来历,只不过比夫君大一级别的中庶子大人,对陶德山也就不那么恭敬了,叫他随便坐,自己去书房唤韦义仁去了。

“稀客啊,稀客!原来是中庶子大人!下官怠慢了,见谅,见谅!”

韦义仁不过是在书房练习他的书法,并无要紧事,却故意让陶德山多等了一会儿,出来后,又装作很热情的样子,双手握住了陶德山的手。

“打扰了,韦大人。”

韦义仁道:“哪里!哪里!大人屈身寒第,真是令舍下蓬荜生辉啊。不知大人您有何吩咐?”

陶德山与韦义仁这样的人打交道浑身不自在,不想多停留一刻,开门见山道:“犬子有疾,劳烦韦大人辛苦一趟。”

韦义仁道:“陶大人手下不是有一批精兵良将吗?怎么还用得着老夫这把老骨头?”

陶德山道:“实不相瞒啊,本官无能,旗下御医治不好犬子的病,故而才来请你辛苦一趟。”

韦义仁打着官腔道:“也罢!下官就陪大人走一趟吧。不过有言在先,能否治好令郎的病下官也不敢打包票。”

来到陶府,韦义仁给陶子随便摸了摸脉,并不怎么上心,慢悠悠道:“令郎得了伤寒。”

陶德山一听到伤寒就怕了,赶紧道:“大人莫不是把错脉了?前面好几位御医都说是伤寒,可无一人治愈啊。”

本来移驾陶府只不过是碍于面子,见陶德山竟然否认自己的诊断,脸上挂不住了,愤然道:“既如此,陶大人另请高明吧,告辞。”

说完,韦义仁竟然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氏冒冒失失地闯进来,问:“人呢?不是说请了韦奉御过来吗?”

“走了。”

“走了?”氏又冲陶德山发作道,“一个御医都敢这样对你,你这官做得也太窝囊了!要不是我哥哥罩着,你这中庶子的帽子早就被人拿去了!御医都骑在你头上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声,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陶德山吼道:“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赶紧给我闭嘴!”

氏惊吓得后退了几步,这还是陶德山第一次发如此大的火气冲撞她。狗急了还会跳墙,陶德山不是没有脾气,也不是真的怕氏,只是为了这个家不屑与他争吵罢了。真要是把陶德山惹毛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大不了一拍两散。

陶德山吼完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散心。

这日子过得糟透了,活了大半辈子,不知道为谁活着,有什么意义,从不曾有快乐和幸福。

但此刻不容他多想,他还得为儿子的病发愁。

突然想到了孙思邈,作为民间最出名的大夫应该对儿子的病有办法。唉,我真是急昏头了。早就应该想到了孙思邈。宫里的御医们早些年学到的医术早就荒废在争夺名利与钩心斗角之中。从民间随便找一个大夫医术估计都不比他们差,更何况是百姓拥戴与称道的神医孙思邈了?只是听闻孙思邈素爱云游,不知此时是否在府中?先不管那么多了,先去找了再说。

于是陶德山迈开大步,出了院门,风风火火向精诚医馆赶去。

因今日病患格外的多,医馆上下忙得热火朝天,天都快黑了还没有关门

柳志远眼尖,见穿着官服很有气派的陶德山到来,忙点头哈腰迎了上去。

“这位大人是?”

“门下坊中庶子陶德山,有要事找孙思邈孙大夫。”

听陶德山报出自己的官名,柳志远双腿发软,都快要趴下了。啧啧,来头不小啊,正四品的大官!比韦桓的父亲还要高一级。只是面前这名达官贵人怎么一个人来的?

没有随从,连一顶官轿都没有!                                                                                              

“陶大人,这边请。陶大人,您稍后。陶大人,我是孙思邈师父的大弟子柳志远,请您多多关照,陶大人,小的现在就去请师父过来。”

柳志远一口一个陶大人,一副奴颜媚骨样。

不一会儿,柳志远领着孙思邈出来了。

陶德山没有官架子,见了孙思邈,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孙神医孙大夫了。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真容,三生有幸也!”

孙思邈道:“陶大人抬爱了,乡野郎中一个,快莫说什么神医了,实在愧不敢当!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是……”

“那陶某就不客气了。不瞒您说,孙大夫,犬子患病多日,久治无效。劳烦孙大夫去府下走一趟。”

“陶大人稍等片刻,容老夫进去准备一下。”

孙思邈想,孟诜、韦桓二人跟我学医多日,是时候该练练手了。

于是叫上孟诜、韦桓二人,柳志远见结交名流的机会难得,也死皮赖脸跟着去了。

来到陶府陶德山儿子的病榻前。韦桓与柳志远二人三心二意,在房间里东张西望,凭房间的摆设来推测陶家的富贵程度。只有孟诜一人在专心致志地观看孙思邈诊断。

孙思邈仔细查看了陶子的病情,所患之病,如何处方已了然于胸。只不过是小病而已,只是那些御医们或狂妄自大或粗心大意才误诊治至今。孙思邈并没有马上说出诊断结果,而是让孟诜三人分别诊断,然后再说出自己的看法。

韦桓、柳志远诊断后皆说是伤寒

一听伤寒,陶德山头都大了,心里焦急道:“怎么又是伤寒?”

孙思邈问孟诜道:“你呢,你觉得是什么?”

孟诜道:“师父,徒儿认为是小儿疳积,不是伤寒。”

小儿疳积?这是什么病?韦桓与柳志远对这个病名闻所未闻。柳志远心想一定是孟诜诊断不出来,瞎编一个名字哄骗大家。

不过,陶德山却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有一个人没有说是伤寒了。陶德山第一眼见孟诜时,就毫无缘由地产生一种好感,这种好感来自于直觉,尽管年纪相差很大,却像多年的故友。

众人正等着孙思邈下最后的诊断。可孙思邈接下来所说的一番话让大家吃惊不已。

孟诜,我徒。陶大人公子的病就交给你了。为师有事,先走一步。”

陶德山颇显为难:“孙大夫,自古名师出高徒,陶某倒不是怀疑孟公子的医术。委实是犬子的病情复杂,还是请孙大夫留步赐药。”

“陶大人,你相信老夫吗?”

“孙神医医术天下无人能比,陶某万不敢怀疑丝毫。”

“若你信老夫,就请相信老夫的徒弟孟诜。他一定会治好令郎的病。”

孙思邈用一种微笑的目光看着陶德山,陶德山从孙思邈微笑的目光中获得了坚定的信心。

“如此陶某就恭送孙大夫。请。”

送走孙思邈回来,氏又开始对陶德山撒泼:“你疯了不成?竟敢把我的宝贝儿子交个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决不允许!”

说着,氏一把推开孟诜,扑在儿子身上,护着儿子。

柳志远不失时机地添油加:“夫人,虽然孟师弟还从来没有给病患治过病,但师父既然那么相信他,他一定有办法治好公子的。即使治不好还有师父善后呢。”

氏一听孟诜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看诊,又不免火冒三丈,腾地站起来,指着孟诜的鼻子说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给我儿子看病?我不允许你动我儿子一根毫毛!作为徒弟年幼无知也就罢了,作为师父,妇孺皆知,人人敬仰的孙思邈竟然也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算什么神医?浪得虚名罢了!他把我儿子当什么了!当做他的实验品吗?真是岂有此理!你,你,还有你,全部给我滚!”

陶德山忍无可忍,叫道:“来人呐!把这个疯婆子拉出去。”

几个壮实的家丁架着乱蹬乱踢的氏走了。氏歇底斯里大吼:“陶德山!要是我的儿子有什么差池,我要你偿命!”

韦桓替陶德山感到无限悲哀,有妻如此,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要是我早就把她休掉了。又想到了柳如莲。还是如莲好,那么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与氏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陶德山表情略显尴尬,家丑不可外扬,而蛮妻却如此丢人现眼。

陶德山道:“诸位公子,见笑了。孟兄弟,请不要将拙荆的无礼之言放在心上。请尽快为犬子医治吧。”

与野蛮霸道的氏相比,身为四品大员的陶德山则显得温良谦恭许多,孟诜料想,陶德山一定有什么苦衷吧。孟诜不容辞道:“从令郎两颊发红、手足心热盗汗舌苔厚腻、脉息滑数这些症状来看,是得了小儿疳积。”

“小儿疳积?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柳志远在一旁风言风语道:“孟师弟,你可瞧仔细了!别毁了师父的名声啊!”

韦桓也道:“可是根据咳嗽寒战、高烧这些来看,不是伤寒的表现吗?”

孟诜道:“那是表象,公子的病是真热假寒。”

孟诜又对陶德山说:“大人,公子的大便可曾留意过?”

陶德山道:“这正是我发愁的事,三日不来大便了。上次大便的时候干且硬,有便秘的迹象。”

孟诜若有所思:“这就对了。大人,无需忧虑,小儿疳积本不是什么大症,是由于饮食失节、脾胃失调、食停中焦而引起。用消食导滞,清热泻火的方法治疗即可,不出三日令郎的病就会好转,不出七日就可痊愈。”

 陶德山喜上眉梢:“果真?”

孟诜坚定地点了点头:“用陈皮知母黄连鸡内金淡竹叶、熟大黄煎服,一日二次。”

陶德山略懂医理,见方子里有两位寒药,不免担忧道:“黄连倒也无妨,就是这大黄药性生猛,犬子可否吃得消?”

柳志远附和道:“小儿最忌用烈性药。大黄,啧啧,这不要人命呐!”

孟诜毫不理会柳志远的胡言乱语,对陶德山正色道:“请大人严格按照在下开的方子抓药,切记不要随意更改药方,这样才能保证十足的疗效。至于大黄,在下也深知它是寒药,所以在这里用了熟大黄,去除了它多余的偏性。大人,大可放心就是。”

孟诜的话给陶德山吃了一颗定心丸:“陶某听孟兄弟的就是。”

“还要——”孟诜欲言又止。

“孟兄弟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贵夫人这边,请大人务必要留心,切不可让夫人因怜悯之心给令郎食用膏粱厚味大阳大热之补药,比如人参。”

“陶某谨遵医嘱”

三人准备告辞,陶德山盛意挽留:“有劳了,三位。不如留在舍下用了晚膳再走也不迟。陶某让下人备一点薄,与孟兄弟饮上三五杯,叙上一叙,如何?”

柳志远随即想入非非,这样的大户人家料不定有什么我见都没见过的珍馐佳肴、山珍海味。想到这,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了,抢先道:“大人美意岂能推却?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料孟诜却道:“陶大人心意在下心领了。无功不受禄,何况大夫给病患治病天经地义,大人万不可如此客气。另家中已备有饭菜,实不敢停留。”

陶德山对孟诜的高风亮节颇为欣赏道:“孟兄弟执意要走,陶某不再挽留。孟兄弟走好。来日再叙。”

“告辞。”

一顿美味化为泡影,柳志远好不沮丧。出得陶府,就忍不住向孟诜抱怨:“孟师弟真是顽固不化,陶大人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不领情。有得吃不吃真是白痴。”

第二日,孟诜放心不过,亲自去药铺抓好药,拎着药一大早就赶到了陶府。

“孟兄弟,如此体恤病患,陶某实在敬佩。”

“大人过奖了。这是在下份内之事。”

来到陶子的卧房,只见陶府的丫环端着青花瓷碗正往陶子口中喂着什么。

孟诜快步前去,警觉地问道:“这是什么?你给公子喝的什么?”

丫环有些惊吓,赶紧道:“这是人参汤。”

孟诜一想到柳如莲的双亲之死都与人参脱不了关系,忍不住有点火大,压低声音,义正言辞道:“你不知道这会加重公子的病情吗?”

一向对下人和善有加的陶德山人也忍不住动怒了:“昨日我不是再三强调不能再给孩子服用人参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面对陶德山的威言怒语,丫环花容失色,手一抖把参汤打翻在地上,惊动了氏。飞扬跋扈地走进来,颐指气使道:“再去给我端一碗参汤来!谁说不能服用参汤了?我可怜的如珍宝一样的孩子气虚体弱,喝点参汤有何不可?”

孟诜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公子体内积聚着大量由食滞产生的热邪,而人参又是大热大阳之物,现在服用人参不是火上浇油吗?公子现在的身子不需要补,而需要泄。此时服用人参百害而无一益,甚至会七窍流血而亡!”

氏道:“一派胡言!危言耸听!君不见普天之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对人参趋之若鹜,争相食之,哪来的什么危害!难道这些人都是傻子吗?你是吃不起人参,羡慕嫉妒恨吧?”

陶德山简直要崩溃,又是这个恶妇人在胡搅蛮缠!

陶德山把桌子擂得砰砰响:“不要再强词夺理了,如果你要亲手杀死你的儿子,就多准备几碗人参汤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狠毒的母亲是如何亲手让你的儿子命丧黄泉的。”

“你……竟敢诅咒我的儿子?”

这时,陶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丫环惊慌失措,指着陶子道:“夫人,您看,公子他……”

正如孟诜所料,陶子流鼻血了。

氏惊叫一声,扑到儿子的身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孟诜道:“给公子喝了几碗参汤?”

氏道:“不多,才三碗。”

陶德山来回急促地踱着步子,气得眼冒金星:“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我儿的不幸!还不快滚!”

氏自知理亏,不在与陶德山争辩,只在一旁哭叫。突然又起身,抓住孟诜的手道:“我知道你有法子!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救救他!”

孟诜的思维飞速旋转,急忙道:“府中可有萝卜?”

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事,什么萝卜萝卜的?”

陶德山喝道:“你给我住嘴!”

又对孟诜道:“孟兄弟继续说。”

孟诜道:“把新鲜的萝卜碾成汁给公子服用。萝卜人参相克人参补气萝卜消气。好在公子服用人参汤没有多久,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还来得及。不过要快些才行。”

氏对旁边的丫环命令道:“还不快去!”

在等待萝卜汁期间,孟诜给陶子施了针,止住了他的鼻血。丫环心急火燎地端来了萝卜汁,三碗下肚后,陶子的病情稳定下来。

陶德山松了一口气,叹道:“不曾想这不起眼的萝卜还有这等功效。”

孟诜道:“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大夫开药方。这萝卜不但能消化痰,还能够驱除五脏六腑邪气。常吃萝卜还能使皮肤白净细嫩。胜似小人参啊。”

陶德山道:“受教了。孟兄弟真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

孟诜的亲自监督下,陶府的丫环丝毫不敢马虎,小心谨慎地将孟诜抓来的药煎好,端给陶公子喝。陶子将药全部喝下后,孟诜又替他把了把脉,才放心离去。陶德山目送孟诜离去,望着他英姿飒爽的背影,心生感慨。如体贴入微的大丈夫世间少有啊,孙思邈不愧为神医,医术了得,连识人的眼力也如此厉辣,

果如孟诜所言,三日后,陶子的病渐有起色,大便通了,开始思饮食了。孟诜让陶府丫环熬清淡的白粥给他喝。氏爱子心切又想炖鸡汤喂之,被孟诜严厉阻止。因有了上一次误食人参导致流鼻血一事,氏不敢造次,收敛气焰暂且一切听从孟诜的安排。七日后陶公子痊愈,陶府上下一片欢喜,纷纷赞孟诜的医术与人品。

陶德山煞是高兴,果然没有看错人,小儿的病被孟诜一剂而愈。在请教孟诜医理的时候,陶德山颇为纳闷地问道;“御医们都说是伤寒致使的咳嗽,唯独孟兄弟认为是小儿疳积引起的咳嗽,孟兄弟的慧眼是从何得知的呢?”

孟诜笑了笑,释疑道:“在下看令郎的四肢削瘦,脑袋庞大就明白了三分,一定是令郎的脾胃受伤了。伤从何来?来自于大人与夫人的过于爱。”

陶德山不解:“父母疼爱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但大人尤甚。大人晚年得子必将视之为珍宝,恨不能将天下所有美味都送入他的嘴里。殊不知这大大伤害了他的脾胃。脾胃为后天之本生化之源,小儿的脾胃更是娇嫩,吃进太多的膏粱厚味,他虚弱的脾胃无法消化与运化。这样一来,积存在他体内的食物就会化热。小儿是纯阳之体,本身并不怎么畏冷,大人怕公子冻着,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实在不利于他的体内淤热散出体外。这些热邪越积越多,天气一凉,毛孔一闭住,就会形成热火相加之体。肺主皮毛,热不外散,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故令郎就会出现咳嗽的症状了。所以令郎的咳嗽委实不是伤寒所致,而是来自体内的淤火啊。”

陶德山恍然大悟:“难怪我给他吃了那么多珍贵的补品就是不见他长壮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孟诜道:“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小儿的身体通常是阴常不足阳常有余,大人宠爱孩子无罪,但还是得有个度,过了反而就害了他。”

陶德山忍不住前去握住孟诜的手,发肺腑之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次多亏了孟兄弟,犬子才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捡回一条小命。陶某感激不尽。如孟兄弟日后有需要陶某之处,定竭尽全力!”

孟诜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第一次出诊就顺风顺水地治好了连御医都治不好的门下坊中庶子陶德山之子的病,名声起。

精诚医馆那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普通杂工开始对孟诜另眼相看,纷纷竖起大拇指,盛赞其医术。诸如那些想看孟诜笑话的柳志远之流,则鼻子哼哼,心口不服,道孟诜所治之症乃小儿科无甚了不起,并大言不惭说若是换了他也必定会让陶公子体安康,活力焕发,早就把自己说过的话陶公子是伤寒抛诸脑后了。韦桓呢,本来应该高兴的,孟诜作为自己的结拜大哥,他荣耀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可韦桓却高兴不起来,自己先于孟诜学医,大好崭露头角的机会白白浪费了,真是不甘心啊。

陶德山为聊表谢意,派下人到医馆送去了馈赠之物,珍贵的绸缎十匹、白银一箱。

医馆上下纷纷围了过去,对陶德山的厚礼品头论足。一妇人掩面惊呼:“我的天,看那丝绸光滑得像猪油一样!我做梦都想有这样一匹丝绸!”

孟诜将流光溢彩的丝绸和沉甸甸的白银全部交给孙思邈处理。

孙思邈笑曰:“你一点也不为这些东西心动吗?”

孟诜诚恳答道:“徒儿受之有愧。区区小疾,又怎能值如此厚礼!”

孙思邈道:“甚好。可是,这是陶大人送给你的,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孙若兰道:“怎么处置想必公子心中有数了。”

急红眼的柳志远竟厚颜无耻地说:“我看你对这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兴趣,不如借花献佛送给我吧。想起来了,自从你加入医馆以来还没给师兄我送见面礼呢。”

孟诜对陶府下人道:“大人礼重,恕不敢收。劳烦带回,转告大人心意已收,择日拜会大人。”

陶府下人推辞再三,孟诜执意拒收,只好悉数搬回。

柳志远大骂孟诜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劳动所得,凭何不要。不要也罢,也可交给医馆充公啊,医馆正愁资金周转不开呢。柳志远追了出来,截住陶府的下人,谎称孟诜已改变心意决定收下谢礼。陶府下人正求之不得,否则回去难以交差。交接之际被孙若兰撞见,厉声制止。柳志远悻悻而归。

是夜。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落下来。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路上行人稀少,孟诜把双手伸进袖子里,一步一个脚印朝针灸堂走去。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孟诜时不时地哈一口热气,温暖一下冻得通红的耳朵。

已经约五日没有见着张翰了。五日前张翰住在了宋锋那里,理由是与宋锋形影不离朝夕相处有利于精进针灸之术。这是宋锋的要求,向来温顺的张翰在宋锋令之下不得不答应。只是张翰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能够扎准穴位,师父为何还不让自己通过考验呢?只说自己技术不到家,每天都要练习扎不同的穴位

孟诜也叫了韦桓一同前去探望张翰。但韦桓看了看鹅毛般的大雪,摇了摇头,外面天寒地冻哪里比得上在屋里围炉温来得惬意。孟诜也不勉强,独自一个人前往针灸堂。

孟诜进入针灸堂,看见张翰正在全神贯注地在一个用棉絮和布帛制成的木偶上扎着针。

“三弟这般认真呐。”

孟诜轻轻地唤了一声。张翰抬头见孟诜突然来临,惊喜地道:“大哥!”

“宋师父呢?”

“师父在屋子里歇着呢,说身子有些不适。这么大的雪,大哥怎么来了呢?冷不冷?冻着没有?来,让小弟给你暖暖手。”

张翰说着就握住了孟诜有些凉的手,轻轻地揉搓着,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

孟诜好生感动,正欲发话,突又见张翰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般大小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

张翰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你也看到了,我在自己身上扎针练习针术。不碍事的,都是很小很小的伤口。小弟愚笨,若有大哥一半的聪明也就不用这样了。又担心日后伤了病患,只好先在自己身上练习练习,以求熟能生巧,万无一失。”

孟诜甚是心疼:“话虽如此,三弟也不能为了针术伤了自己的性命。有些穴位是不能随便针刺的,三弟要慎之又慎啊。”

“大哥宽心,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穴位。如果换做大哥,大哥也会这么做的。”

“宋师父知道这事吗?”

张翰很紧张地“嘘”了一声:“大哥小声点,千万别让师父听见。不然师父又要骂我蠢笨了。”

“真是苦了三弟了!宋师父最近待你如何?”

“不经常发火了,态度也好多了。就是更加严格了,每日都教我新的针术,恨不得一下子将他所有的针术一下子全部教会于我。可惜我手脚笨拙哪学得过来。”

“哦?还有这等事?看来宋师父很器重三弟,三弟可不要辜负宋师父的期望啊。只是凭三弟现在的针术已然在我与二弟之上,宋师父为何现在还不放你走呢?”

“这也是愚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前辈高人,用意甚深岂是我等无知小辈明了的!三弟还是不要多想以免扰乱了心思,只管好生钻研针术就是。终有一日你也会成为孙思邈的高徒。届时大哥也会把师父教授的医术全部传给三弟。对了,三弟,你现在学习什么穴位?”

尺泽穴。练习了很久,怎么也扎不准。”

尺泽穴在肘弯内侧附近。孟诜不容分说就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结实的肩膀,道:“来!贤弟,扎大哥的尺泽穴!”

张翰赶忙推却:“这怎么使得,大冷的天,大哥快快把袖子放下来!”

说着张翰去拉孟诜的衣袖,可是孟诜已用另一只手卡住了衣袖,力道相当大,张翰怎么拽也拽不下来。

“大哥,你再不放下来我要生气了。”

“三弟,你再不扎针大哥真要生气了。大哥近日繁忙,对三弟颇为疏忽,每每想到你还一个人留在针灸堂,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今日得闲来看望三弟,正好借此机会,聊表愧意。大哥当初离开针灸堂曾说过,一定会想法设法助你通过考核。若三弟不想置大哥于不义就赶紧扎针吧!”

孟诜说得头头是道,张翰无法拒绝,只好依了大哥。

时至今日,张翰的针术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已经不能与昔日一拿起针手就颤抖不已同日而语。只不过要面对至亲至爱之人,张翰仍不免有些心理压力。万一扎不准,伤着大哥如何是好。张翰拿着针迟迟不肯下手。

“来吧,三弟,让大哥见识见识你炉火纯青的针术。”

无奈,张翰只好扎了下去。扎偏了,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张翰赶忙用消了毒的棉签将孟诜手臂上的血拭去。

“疼吗?大哥。”

“这点伤算什么!连蚂蚁咬都不如。再来!”

第二针下去,不偏不倚,精准到位。阿弥陀佛,总算对得住大哥的用心良苦了。针留片刻,张翰把针拔了出来,大功告成。张翰心花怒放,有点不相信自己笨拙的手变得如此灵活了。

这时宋锋走了进来,疲惫的双眼夹杂着血丝,见此情景,脱口道:“真是兄弟情深啊!”

可是刚说完这一句话,来自身体右肋一阵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凶猛袭来。宋锋并没有在意,因为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疼痛,过一会就好了。可是事与愿违,这一次的疼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那种痛无异于用尖利的锥子刺入骨髓。如此寒冷的天,宋锋额头上的汗珠如豆粒般大小。脸色煞白。宋锋不堪其痛,用手捂着右肋,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呻吟。

孟诜与张翰大惊,同时叫道:“师父,您怎么了?”

宋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妨,无妨。可能是疲劳所致,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宋锋心里明白这种痛绝非劳累所致。宋锋转过身,挪着步子,又向屋里走去。

孟诜注意到了,宋锋捂住的部位正是肝脏所在的位置。孟诜跟了进去,追问道:“师父,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我让孙思邈师父来替您瞧瞧?”

宋锋摆摆手:“真是瞎操心!我自己也是大夫,知道自己的情况!”

宋锋嘴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他也深知,很多大夫能医人,却不能医自己。

孟诜见宋锋如此说就退了出来,又陪张翰练习了一会儿针术,便叮嘱他好生照看师父,起身告辞了。

孟诜走后,宋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躺在床榻上冥思苦想这种疼痛何时出现的。可是他想不起来,好像是一年前,也好像是两年前。以前发作的概率没有今日这么频繁,以前有时候十日一次,有时候一月一次,有时候数月一次。现在,几乎是三五日一次,且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来自右肋的剧痛到底是何病?宋锋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宋锋不断用手抚摸着右肋,突然他摸到了一硬硬的痞块,如石头般硬!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闪现!莫非,莫非这是不治之症血鼓?!

宋锋吓出一身冷汗,下得床来,翻箱倒柜地寻找相关的医书,期间张翰几次来探视都被他喝斥了出去。

终于证实了是血鼓!这世上无人能治的血鼓!孙思邈也治不好的血鼓

宋锋绝望地瘫软在地上。由于长期动怒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的肝迟早会出问题,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猛烈,一瞬间把人的意志彻底摧毁。

夜已经深了,宋锋无心睡眠,想睡也睡不着。时不时袭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用桌子角盯着自己的右肋,恨不得用刀子将自己的肝脏割下来。就这样熬了一夜,这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夜。他仿佛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来临。

天亮了,宋锋释然了。也罢,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接下来的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活多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我走之前把我全部的针术不遗余力地传给张翰。

接下来的时日宋锋对待张翰向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骂是家常便饭,打也是随手即来的事,当然这种打也是那种恨不成钢怜悯似的打。通常是拍拍他的头,踢踢他的脚。现在呢,别说打骂了,就是说话的口气也是那么温柔,注视张翰的目光常常流露出一种不舍与疼爱,犹如慈爱的父亲与仁义的兄长。张翰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如在背。有时候忍不住问师父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要是以往宋锋肯定会说他没出息的家伙,一身贱骨头。而此时从宋锋口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你没错,你做的很好。是师父错了。张翰则睁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张翰也察觉出了宋锋的变化:白发一夜间变多了,地上随处可见师父的断发;眼神变得浑浊,失去了昔日的光;面部肌肉松弛耷拉,皱纹横生;行动也迟缓无力,像蹒跚的老人。唯一不变的是夜以继日地教张翰针术,废寝忘食,不问朝暮,不分白昼,几乎达到一种疯狂的地步。张翰有一种窒息的想要啼哭的感觉。

终于,宋锋意识到自己支撑不了几日了,于是躺在床上,让张翰把孙思邈请来。

孙思邈领着孟诜、韦桓向宋锋的针灸堂走去。

孙思邈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路无话,连平日里轻快的脚步也沉重了许多。

“思邈兄,你终于来了。我仿佛等了你一辈子。”

孙思邈坐在床边,握着宋锋渐渐冷僵硬的手,眼眶已经湿润。

“锋,你说的什么话。好好躺着,会好起来的。“

“在等你不到一个时辰里,我在脑海里把我这一辈子所做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我怕等不到你就去了。那样我会死不瞑目的,因为我还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

“请你原谅我的私心。张翰其实早就通过考核了,我没有放他走,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做我的徒弟。我太喜欢他了。他虽然没有别人的天赋,却有一颗仁者之心。这样的人若加以调教必将成为苍生大医。所以,我出于私心留下了他。请你原谅。”

“锋,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都明白,明白。难为你了,辛苦你了。”

孙思邈见宋锋面上的青色不再明润如碧,却是蓝色暗中带青,知道他已进入弥留之际,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有你这句话,我就轻松多了。”宋锋露出苍白却舒心的笑容。

“锋放心。张翰虽不及别人天资聪颖,却是难得的可塑之才。他是一块璞,经过你的雕琢后一定会绽放异彩。”

“所以请你不要因为他拖延了时日就拒绝收他为徒。”

“那是必然。当初我让他来你这考验也无时候限制。”

宋锋有些吃力,把头歪向一边,喘息了一会儿,自嘲道:“思邈兄说得对,气为百病之源,如今这话在我身上应验了。唉,悔不该不听你苦口婆心的劝告啊。”

孙思邈揩着眼泪,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好。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你帮忙,愚弟写了一本有关针灸方面的医书《九针之巅》。请你代我保管,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交给我的徒儿张翰。”

说着,宋锋艰难地侧过身,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拿出他这一生呕心沥血之作《九针之巅》。

“锋,大哥一定不负你所托。”

见时候差不多了,宋锋微翕着眼道:“请思邈兄把我的徒儿叫过来吧。”

张翰已从孙思邈的神情和语气感觉到什么,进入屋子就情难自己,按耐不住悲泣起来:“师父,您到底怎么啦?师父,您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不要难过,我的好徒儿。人都有一死,要把它视为常事。只是为师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太善良,太善良的人常常不会保护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会吃很多亏。往后,为师不在你身边,你事事要小心呐。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多问问你的孟大哥。还有,要多提防你的二哥韦桓……”

“师父……”

张翰跪在床榻前,泣不成声。

“我的好徒儿张翰,为师这一生最好的徒儿,你仔细听着:施针的时候一定要掌握深浅程度。针刺骨的不要伤害了筋;针刺筋的不要伤害了肉;针刺肉的不要伤害了脉……有些要害的穴位务必要慎之又慎,误刺了心脏,一日就会死亡;误刺了肝脏,五日就会死亡;误刺了肾脏,六日就会死亡;误刺中了溜脉,会让人失明;误刺了舌下廉泉穴,就会流血不止,以致……以致……”

宋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不!师父——”

张翰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孟诜、韦桓听到响声也跑进了房间。孟诜悲恸不已,跪下来给宋锋磕了三个响头,而韦桓则有些麻木不仁,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漠然,似乎这一切与他毫无瓜葛。是啊,宋锋也没收他为徒,他又不欠宋锋什么,有什么理由值得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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