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叔说 让中医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孟诜和张翰二人大步流星,天刚拂晓就出发前往民医署上任。
民医署是朝廷体恤百姓、笼络民心,设在宫外的慈善医疗机构,是替百姓义诊的场所。
二人来到民医署门口好生纳闷,青天白日的,正好是替百姓看诊的大好时光,为何民医署的大门关的紧紧的。
二人在门口驻足观望了一下,这民医署的招牌也太寒酸简陋了,一块裸露的木板都不曾刷油漆,那几个大字也显得无精打采,整块招牌就像一个不寐之人第二日起来耷拉下来的眼皮。
孟诜推开门,院子里荒无人烟,寂静无声。
张翰也立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背影。从来不曾见到这般美好的身影,即使跪在那里也如此优雅,成为遗世独立的风景,倾国又倾城。
孙若兰。
孟诜轻轻地来到孙若兰的身后,不忍打扰这朵默默开放的兰花,生怕自己亵渎了她,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深情地目光,微微疼痛的心。
我该说些什么呢?她为何要跪在这里?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若兰小姐。
“若兰,是你吗?”
孟诜轻轻地唤着,多情的风把孟诜温柔的声音吹到了孙若兰的耳中。
孙若兰死去的心刹那间复活,万道金光照进了她的心。等了千年的声音,穿越了千年的时空,从遥远的天边缓缓而来,先是若有若无,渐渐地越来越清楚,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是他吗?是在梦中吗?好想哭。好想回过头去,好害怕,害怕回过头去看不到他的眼。
“若兰小姐,是你吗?”孟诜提高了嗓音,又说了一遍。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心醉的声音,魔力无限的声音。
孙若兰终于忍不住缓缓回过了头,心花怒放,果真是他!一生一世无法忘记的脸。
“孟诜……孟公子……孟大哥……”
“是的!在下是孟诜!”
张翰冲了过来,打断了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张翰兴奋道:“若兰,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是的,大哥没死!大哥摔下悬崖后被高人所救,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哥还与如莲结为连理,比翼双飞了呢!后来我和大哥考进了太医署。听闻你也进了太医署,我们找了你很久也未找到,不曾想今日在这里遇到了小姐。”
重逢的忧伤又被心中满天天飞舞的忧伤所淹没,终究还是做了他人夫。柳如莲,是这个世间她最羡慕的女子。孙若兰淡淡道:“恭喜孟大哥喜结良缘,祝你与如莲伉俪情深,花好月圆人长久。”
说完就垂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敢再看他还是被过于沉重的忧伤压得抬不起头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此,还不如他永远不回来。
又不免自责。我朝思暮想的孟大哥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我为何不欢喜?孟大哥找到了一生的归宿我为何不欢喜?我几时变得如此自私自利了!我的心胸为何这般狭隘?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过得美好如意吗?我应该真心地祝福他们才对!他若真的安好,岁月静美。而我只要能够在背后默默地望着他就足够。
毕竟是兰心蕙质的女子,孙若兰很快就释然下来。
孟诜关切道:“若兰,你为何这般跪在这里?”
张翰也问道:“还有,这民医署不是给百姓看病的地方吗?怎么不见一个病患?那些医官、医工、药童、女医都跑到哪去了?”
孙若兰道:“民医署令姜永贵和民医署主簿冯大富要民医署上下陪他们去饮酒作乐,我不从,他们就罚我跪在这里直到他们饮酒归来。”
张翰义愤填膺道:“岂有此理!人都走光了,谁来给百姓看诊?”
孙若兰道:“民医署的病患绝迹已有一月有余。”
孟诜大为不解,道:“怎会如此?”
孙若兰详情告知:“姜永贵与冯大富依靠着韦义仁这棵大树有恃无恐,飞扬跋扈,把民医署弄得乌烟瘴气,民怨沸天。二人与韦义仁狼狈为奸,勾结串通,把朝廷分发给民医署的药材中饱私囊,转卖给药商,谋取利益,为百姓处方的药材常常短斤少两,病自然看不好。渐渐地百姓就不来了。这正中二人的下怀,二人索性把所有的药材全部倒卖给了药材商。民医署名存实亡,医官、女医各色人等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不,今日又去饮酒了。”
张翰道:“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诺大的一个民医署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阻止他们吗?”
孙若兰道:“人微言轻,又被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淫威压迫,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诜又问:“皇上不知此事吗?如此,百姓岂不会对皇上的善举产生误解?”
孙若兰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有好些病患埋怨皇上设民医署只是做做摆设,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他们。可是,又为之奈何?这种事绝对传不到皇上的耳朵里的。民医署这种地方本就可有可无,皇上国事繁忙哪有闲暇理会这等鸡毛蒜皮之事。再者,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威逼利诱,民医署上下为求自保,三缄其口,也断然不会把消息散播出去的。”
张翰道:“原以为又可以大展身手替百姓看诊了,不料民医署却沦为这样一个不毛之地!”
孟诜面色凝重,目光深邃,陷入沉思。
稍倾,孟诜道:“若兰,你起来吧。无辜受害跪了这么久膝盖应该疼了吧。”
听了孟诜的话,孙若兰心里温暖如春,但颇显为难,担心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回来后变本加厉、滥施淫威。
孟诜看出了孙若兰的忧虑,宽心道:“不用怕,有我在。”
张翰也附和道:“是啊,若兰,赶紧起来吧!有大哥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在孟诜的搀扶下,孙若兰慢慢站了起来。由于跪得太久,膝盖麻木僵硬,孙若兰又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用手去揉捏胀痛的膝盖。
姜永贵气势汹汹而来,一声断喝:“孙若兰,你在干什么?没本官的命令休得起来!”
冯大富也叫嚣道:“还不跪下!”
孟诜小声对孙若兰道:“别理他们。我来应付。”
见孙若兰没有反应,冯大富气急败坏,满嘴酒气怒吼道:“本官让你跪下!你耳朵聋了吗?跪下!”
医官、医工、女医等都围了过来看热闹。
姜永贵指着一驴脸女医,颐指气使道:“你,给我掌她的嘴!掌到她屈膝求饶为止!”
驴脸女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惊吓道:“我?我?我不敢……”
另一位女医,一脸凶狠的横肉,跳了起来,道:“大人要不我来!”说着,就撸起了袖子,扬起了手掌。
孟诜大喝一声,犹如雷霆之声,把一干人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姜永贵歪着脑袋,斜睨着孟诜,阴阳怪气道:“嘿!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胆子可不小啊,竟敢对本关吆三喝四!不想活了是不是?”
张翰向前跨一步道:“我们二人是太医署新分配下来的医官。我叫张翰,他是我大哥孟诜。”
姜永贵大笑道:“哈哈!本官还以为是甚大人物竟敢在此如此嚣张呢,原是考试打小抄被太医署罚下来的厚颜无耻之徒啊!本官真是长见识了,被罚下来还如此理直气壮!宜男,还不给我掌孙若兰的嘴!”
那个被唤作宜男的女医接到命令,使出吃奶的力气,急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孟诜轻而易举地截住了宜男的手,宜男想抽出手来,却动弹不得。
“反了你了!”姜永贵大声叫道:“都给我上!谁要是能把这个狂徒制服本官重重有赏!只要把他打趴下,本官发你们一个月的俸禄!”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曾想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之徒,利益驱使,众人都弯着腰,虎视眈眈地盯着孟诜,做出围攻的架势。只是谁也不敢靠近孟诜一步。
孙若兰怕孟诜寡不敌众,再出个差池,于是向姜永贵恳求道:“孟医官初来乍到,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冒犯了你,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此事因我而起,我向大人赔不是。我给大人跪下就是。”
姜永贵道:“晚了!你见过发出的箭还能收回来吗?”
冯大富道:“你以为你是谁?说跪就跪,说不跪就不跪!”
宜男道:“孙若兰仗着有几分姿色骄纵惯了,自命不凡,特立独行,从不与我们为伍。大人这回不能轻饶了她!”
孟诜道:“若兰小姐,你不必这样求他们。”
孙若兰大声道:“孟医官请你不要再多管闲事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
孙若兰对姜永贵道:“大人,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才肯罢手?”
姜永贵奸笑道:“好,本官就给你几分薄面。在这个院子里给我跪着爬上三圈,要像狗一样爬!”
张翰火冒三丈,指着姜永贵的鼻子骂道:“你欺人太甚!如此欺辱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孙若兰却用决绝与冰冷的口气道:“张医官,你住口!我的事不用你管!大人,我接受你的处罚。”
冯大富对张翰讪笑道:“想英雄救美?可惜人家不领情。”
只有孟诜明白,孙若兰不是不领情,而是铁了心要保全二人,故意与他二人划清界限。
姜永贵道:“好吧,那就开始吧。”
孙若兰开始义无反顾地跪爬,一步一步,每一步都那么艰难,那么吃力,本来就已经跪了很久,膝盖骨已经不太活泛,还要跪着爬,无异于雪上加霜,地面凸凹不平,还有坚硬的小石子。孙若兰的膝盖不小心磕到了小石子,尖利的疼痛,孙若兰咬紧牙关,硬是不吭一声。无论如何践踏折辱她,她的表情永远那么高贵。最后一圈的时候,孙若兰的膝盖骨蹭破了皮,血液流了出来,染红了地面……
民医署里的人目睹这一切表面各异。心善者摇头叹气;心麻木者认为孙若兰在自讨苦吃,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心恶者,在一旁指手画脚,幸灾乐祸。
孟诜则心如刀绞……
孟诜把想法告诉了张翰,张翰举双手赞成,绝不能再让此二人逍遥法外,为所欲为了。
孟诜把姜永贵、冯大富克扣民医署药材、不务正业、对下属赏罚不分、滥施淫威等数条罪行写成一纸状书,准备发动民医署上下各色人等再状书上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再托人把状书呈递给皇上。
孙若兰毫不犹豫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叮嘱孟诜万事小心,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树大根深扳倒不易。
等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再次外出寻欢作乐时,孟诜三人拿着状书,一一找民医署里的人,苦口婆心的劝其签名,但一个个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找到一个女医,女医吓得面如土灰:“别找我,别找我。我还没活够呢……”
找到一个药童,看了状书,嘴巴张的老大:“这可要召来杀身之祸呀!小的实在不敢。”
找到一个医工,被状书的慷慨陈词所感染,却无可奈何:“孟医官,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胳膊拧不过大腿!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找到一个有些见底的医官,叹道:“孟医官见义勇为、挺身而出的胆魄委实让在下折服。要是这民医署上下齐心,都像孟医官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如就我们这几人联名上书,无异于螳臂挡车、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啊。另外在下好心提醒一句,隔墙有耳,你们做这样的事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然被姜大人发觉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人人自危自保,该如何是好?三人陷入了迷茫。
这日有位姓叶的医官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了姜永贵、冯大富二人面前。
叶医官已到知天命之年,是民医署资格最老,资历最长的医官了,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民医署。叶医官在民医署里的威望很高,姜永贵、冯大富二人的话份量也敌不过叶医官。
“二位大人,你们行行好吧,发我一个月的俸禄吧。我母亲病重急需银钱抓药啊!”
姜永贵厌恶地看了一眼叶医官,不耐烦道:“一大早就跑到本官面前瞎嚷嚷什么!”
冯大富道:“你母亲没钱治病该找你的亲友求助才是!跑到我们面前哭丧着脸作甚!”
“求求你们了,发发慈悲吧。已经六个月没有发放俸禄了,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冯大富啐了一口,道:“我呸!你怎么活关本官何事?本官又不欠你一个子儿!走开,别挡着我!”
冯大富踢了叶医官一脚,对姜永贵道:“大人,我们走吧。韦大人还等着我们呢!”
二人欲走,叶医官抱住了姜永贵的腿,乞求道:“大人,求求你了!你就发我一个月的俸禄吧,如不行发十日的也行。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姜永贵冷冷道:“有本事向皇上讨要去!”
二人目空一切,大踏步向前走去。
孟诜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冯大富破口大骂:“又是你?好狗不挡道,滚开!”
孟诜义正言辞道:“在下斗胆问一句,为何不发给大家俸禄?”
姜永贵道:“看看你们,一个个无所事事还想要俸禄?”
冯大富道:“大人,别管他们,我们走。正事要紧!”
说完,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诜跑过去,赶紧把叶医官扶起来,道:“叶医官,你为何要低三下四地求他们呢?”
叶医官愁眉不展道:“我也不愿意啊!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怎么会向此二人下跪乞怜?我一生贫困,家徒四壁,要不是为了老母的药钱我也不至于如此。”
孟诜道:“大家有多久没有领到俸禄了?”
叶医官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张翰道:“十有八九被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克扣了,搞不好都肥了他们的腰包。”
叶医官道:“说不得,说不得。这话说不得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孟诜道:“难道叶医官甘愿一辈子当鱼肉吗?为何不反抗?”
“唉!以卵击石,反抗也是徒劳啊。”
孟诜道:“叶医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望着孟诜快速离去的背影,叶医官纳闷不已,他这是要做什么?
孟诜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找到柳如莲道:“家中可否有闲散的银钱?”
孟诜从不曾开口向她要钱,肯定遇到难处了。柳如莲问也不问就把家中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
“这些够不够?”
“够了。”
孟诜接过装有银钱的包袱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愧疚道:“如莲,辛苦你了。自从你嫁与我,我都没有让你过上一天的好日子,还让你倒贴……”
柳如莲赶紧用手捂住了孟诜的嘴,又用衣袖给他擦了擦汗,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能发挥它的用处最好不过。不用担心家里,大不了我多弹几次琴就是了。”
成亲后,为规避流言蜚语,柳如莲抛头露面的机会减少了许多。
“你为何不问一下我拿这些银钱去作甚?”
“因为我信你。好了,快去吧。”
孟诜大为感动又无限欣慰,我孟诜何德何能,竟得上天如此眷顾,娶得如此贤妻。实乃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啊。
出了天音阁,又脚下生风,大步流星,返回到了民医署。
孟诜把装有银元的包裹递到叶医官的面前,道:“叶医官,伯母治病需要多少银子你自己拿吧。其余的在下想分给大伙。一年半载没拿到俸禄了。想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叶医官着实吃了一惊,不曾想孟诜跑回去是为了拿银钱给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侠义心肠、乐善好施的人呢。叶医官哪好意思,本能地推却:“人人都不容易,谁家没有个妻儿老母?孟医官也不例外。你把自己救急用的银钱分给了我们,自个儿家遇到难处又该如何呢!”
孟诜道:“不碍事的,这些都是家中的散钱。叶医官赶紧拿了银子给老母亲去抓药去吧。”
“这……”叶医官仍迟疑不定。
“叶医官,拿吧!请你成全在下的心意!”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了!孟医官的雪中送炭之情我叶某定会永记于心。”
叶医官热泪盈眶,用微微颤抖的手拿了一个银元,本想只拿一串铜钱,但包里没有铜钱只好作罢。
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眼眶渐渐都湿润了起来。在人人都自身难保的的情况下,谁会如此慷慨大方把自己压箱底的银钱拿出来分给大家呢?患难见真情,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孟诜的这份情谊贵如圭玉,深深地打动了大家。
基本上民医署的每一个人都分到了一个沉甸甸的银元。
叶医官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又大声说道:“诸位,请听叶某一言。孟医官宅心仁厚,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我们要懂得感恩才是。说是感恩也不是感恩,这其实是我们自己份内的事。孟医官侠肝义胆,两肋插刀,写一份揭发姜永贵、冯大富罪刑的状书。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到底是怎样的人我们心里都一清二楚。此二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难道我们还要一味地容忍下去吗?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民医署走上正轨,我们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揭竿而起!以往群龙无首,现在有了智勇双全的孟医官,我们还怕什么呢?我叶某愿意第一个在孟医官的状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不把姜永贵、冯大富二人赶出民医署誓不罢休!”
叶医官在民医署的威望颇高,一言九鼎,这番话极具煽动力和号召力。有了叶医官带头示范的作用民医署上下都纷纷附和。
“我也愿意签!把姜永贵、冯大富赶出民医署!”
“我也要留下自己的名字!将康正进行到底!”
“我签!”
……
张翰从屋里拿来笔,把状书摊开在桌子上。大伙儿群情激奋,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状书后面。
这时,那个叫宜男的女医想溜出去通风报信,被眼明手快的医工擒住了。
医工把宜男扭送到孟诜面前,道:“孟医官,她是姜永贵、冯大富的细作,做贼心虚吗?”
孟诜道:“先把她软禁起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做打算。”
事不宜迟,刻不容缓,签好名后孟诜与张翰火速赶往太医署求见包志仁。民医署上下则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一如既往,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聚在一起,说笑的说笑,玩闹的玩闹。姜永贵与冯大富回来并未察觉有何异样,问宜男去哪里了。答曰:身子不适寝室里歇着。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接到韦义仁的密令,无论如何千方百计地也要把孟诜、张翰二人赶出民医署,如能将二人置于死地而不留下蛛丝马迹则为上上之策。于是二人火巴巴地问孟诜那小子死哪去了,众人摇头守口如瓶。
韦义仁的耳目真是无所不在,遍及尚药局、药藏局、太医署、民医署每一个角落。孟诜与张翰二人一万个小心,但与包志仁的谈话还是被韦义仁的细作偷听了去。此人长得贼眉鼠眼,正是太医署结业考试故意撞到孟诜的那个医员,如今在韦义仁的关照下已成了太医署的医正。嫉恶如仇的包志仁看了孟诜写的状子气得胡子乱蹬,拍案而起,大呼“岂有此理”,怒发冲冠。包志仁让孟诜二人速速离去,以免久留生疑打草惊蛇,自己则即刻就去求见皇上。
韦义仁的心腹,那个医正心急火燎地跑向尚药局通风报信。
“大人不好!大事不好了!”
韦义仁摈退左右,挽手于背后,叱责医正道:“本官耳提面命多少次了,遇事要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你这等模样唯恐天下不知吗?说!何事?”
医正压低声音道:“孟诜写了揭发姜永贵、冯大富的状书,号召大伙签了名,如今这状书已经在包志仁手中了。下官揣测,包志仁此刻应该在皇上面前了。”
韦桓已经沉不住气了,大惊失色,道:“大人,这该如何是好?姜冯二人所犯之罪条条皆属死罪,大人得赶紧想个法子才行!”
韦义仁也着实受惊不小,但嘴上却道:“左侍御有何好惧怕的?是他二人犯罪又不是你犯罪!”
又问那个医正,道:“你可偷听到这状书的内容?”
医正领悟到了韦义仁的言外之意,道:“还好,大人。状书里并没有提及大人的只言片语。”
韦义仁一挥手,道:“本官知道了,你退下吧。”
医正躬身离去。
韦桓赶紧去把门合上,快步走回来,神色慌张道:“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做?”
韦义仁道:“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实在是可恶,不中用,太令我失望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二人行事谨慎不要落人口实。他们倒好,反而大张旗鼓,明目张胆,民医署那么多人没有一个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人都欲处之而后快。众叛亲离,死有余辜!”
韦桓忧心道:“姜永贵、冯大富二人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若经大理寺的人严刑拷打会不会将我们也供了出去?如此,我们也大祸临头了!”
韦义仁冷笑一声,道:“孟诜这小子跟我斗还嫩了点!记得为父曾跟你说过一句话?”
“斩草不除根无异于养虎为患。父亲难道要取孟诜的首级?”
韦义仁拍了一下韦桓的头,气道:“真是榆木脑袋!风口浪尖上去碰孟诜作甚!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该下手时就要下手!无毒不丈夫!眼下对我们最要紧的是谁?”
韦桓似有所悟:“姜永贵、冯大富……”
“对,此二人绝不能再留在世上了?”
韦桓蓦地后退了几步,不曾想父亲如此心狠手辣,人命在他手中如同草芥一般。父亲能做到今日的位置,想必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可是又转念一想,在这危机四伏、步步为营的深宫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如不这样还能怎样?如今我与父亲唇亡齿寒,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万事只有听从他老人家的安排了。
韦桓又道:“人命关天,民医署令和主簿突然死去,大理寺不可能置之不理,一旦彻查起来……”
韦义仁道:“当然要做到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你行医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有一种方法能杀人于无形?”
韦桓脱口道:“针术?”
韦义仁道:“五脏都有要害之处,不可误刺。误刺心脏一日就会死亡;误刺肝脏五日就会死亡;误刺肾脏六日就会死亡;误刺肺脏三日就会死;误刺脾脏十日就会死;误刺胆一日就会死。”
韦桓补充道:“误刺足面上的高骨动脉就会流血不止死亡;误刺头部的脑户穴一日就会死……”
韦义仁道:“很好!针刺的事就由你来操作!”
韦桓大惊,道:“孩儿针术不精,恐误大事……”
“没出息的东西!紧要时刻就知道推诿!眼下就你我二人,不是你难道是我吗?人多口杂,此时只得有我们父子俩亲自办理。不成功便成仁,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韦桓对父亲的独断专行极为不满,但也深知自己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敢怒不敢言,只好应承下来。韦桓道:“这么多穴位要从哪个穴位下手呢?”
“不会流血,一阵毙命的是哪个穴位?”
韦桓门头思索了好久才小声道:“是脑户穴。”
“夜长梦多,必须赶在大理寺缉拿二人之前了结二人的性命!今晚就动手!”
子夜时分。花满楼,大红灯笼高高挂,灯红酒绿,莺歌燕舞,丝竹弦乐不绝于耳。
花满楼的贵宾间。韦义仁严厉嘱咐华夫人不得让任何人前来骚扰。
韦义仁亲自来花满楼宴请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受宠若惊,红光满面,满脸堆笑,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浑然能不知死期悄然而至。
姜永贵摸了一下油嘴,借着酒劲道:“韦大人,您何时才把我们调至尚药局啊?民医署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二人做梦都想留在大人身边,侍奉左右,效犬马之劳。”
冯大富也抢着道:“姜大人的话说到下官的心坎里去了!能为大人尽忠是我等无上的荣光,为大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老奸巨猾的韦义仁始终面带着春风般的微笑,让人感觉如此亲切温暖。
韦桓激将道:“大人心明眼亮,二人的心思岂有不知?只是大人喜欢忠心耿耿之人,适才二人说为大人尽忠愿肝脑涂地,不会是嘴上说说而已吧?”
姜永贵喷出一口酒气,急不可耐道:“下官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韦桓诱敌深入道:“口说无凭,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这样吧,素闻二位大人海量,你们若把桌上的两坛子酒一饮而尽了就表示你们对韦大人并无二心。如何?”
姜冯二人看了看韦义仁,韦义仁不露声色,小抿了一口酒,道:“左侍御提议甚好。”
“如此下官就献丑了!”
姜永贵说着就拿起酒坛子,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下去,还颇有绿林好汉豪爽之气。
冯大富也不甘示弱,拿起酒坛也猛灌不已。
二人的底子其实虚得很,什么千杯不醉都是自吹自擂。酒量不及孟诜万一,半坛子都不到就晕头转向,东倒西歪了。一坛子酒还未喝尽就趴在了地上,做春秋大梦去了。
韦义仁果断地说道:“趁二人不省人事之际赶快下手!”
韦桓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针具盒。抽出一根锋利细长的针,向姜永贵的脑户穴扎去,果断,狠辣,精准。韦义仁摸了摸姜永贵的鼻息,大舒一口气,已经气绝身亡。韦桓又屏住呼吸,集中全部心力向冯大富的脑户穴扎去,同样也是一针致命。这是韦桓平生第一次利用针术杀人,做完这一切,大汗淋漓,整个人像死去了一般,心跳如雷。
二人大摇大摆,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花满楼,很快就消失在忙忙的夜色中……
话说包志仁第一次去求见皇上并没有见着,第二日下早朝后在两仪殿见着皇上。唐高宗看了孟诜白纸黑字的状书,又看了民医署上下的签名,龙颜大怒,立刻传旨大理寺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大理寺倾巢出动,雷厉风行,不料却发现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横尸街头。昨晚花满楼的吓人将酩酊大醉的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抬了出去,哪里知道二人早已一命呜呼。
大理寺的提刑官查验尸体,全身上下无一处伤痕。用银针探其嘴,银针没有变黑,排除毒杀的可能。大理寺的人一筹莫展,去主管民医署的尚药局查问。韦义仁先是佯装大惊,然后又痛斥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大逆不道,罪有应得。最后又旁敲侧击,蜻蜓点水,说二人素有宿疾真心痛,二人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终日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可能是饮酒过度导致真心痛发作……大理寺人领会其意,为了事交差,就做暴病而亡处理。罪人既已死,唐高宗也就没再追究了。
姜永贵、冯大富二人突然暴亡在民医署掀起轩然大波,民医署上下拍手称快,议论纷纷。
“死了好!死的大快人心!我们总算是熬出头了。民医署要重见天日了。”
“善有善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姜永贵、冯大富二人作恶多端,终得报应了。”
姜永贵、冯大富二人的死讯传来,宜男吓得魂都没了,跪地求饶。孟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将她逐出了民医署,永生不得再做女医。如此处置大大便宜了她,宜男发誓痛改前非,千恩万谢而去。
孟诜、张翰、孙若兰三人正为姜永贵、冯大富二人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死去而倍感蹊跷,三人各抒己见,韦义仁领着韦桓出其不意,破天荒大驾光临民医署。
如果说第一次在撞见多年未见的孟诜,吓得双腿发软,是因为孟诜的冤魂向自己索命来了,但这一次当韦桓再见到孟诜时,又趾高气昂起来。孟诜区区一个民医署的医官,给他堂堂他一个尚药局的侍御提鞋都不配!韦桓自然对孟诜不屑一顾,无所畏惧。
张翰以为韦义仁父子又来找麻烦了。不料,韦义仁却换了一副嘴脸,笑里藏刀,走过来握住了孟诜的手。
“孟医官,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姜永贵、冯大富二人为非作歹本官还蒙在鼓里呢!”
孟诜抽出了自己的手,不动声色道:“此二人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在下并无功劳。”
“哎,孟医官不必如此谦虚。孟医官作风正派,深得民心,为民请命此等壮举不是人人都可办得到的。本官对孟医官的胆识颇为欣赏,为表彰此次大功擢升你为民医署令。本官希望你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再创佳绩,莫辜负皇恩浩荡与本官的良苦用心啊!”
韦桓趁机插话道:“孟医官,还不谢恩!”
张翰对韦义仁的惺惺作态恶心不已,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更是气愤不已。
孟诜就顺了韦义仁的意,作揖道:“多谢大人提携。下官定不会让您失望。”
韦义仁不想在晦气冲天的民医署逗留多久,宣布完任命后就离开了民医署。
半道中韦桓说还有话对孟诜说,让韦义仁一人先走,自己又折回了民医署。
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自被韦桓推下悬崖后,孟诜第一次正面与韦桓交锋。
张翰见到韦桓那副人模狗样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拳头,被孟诜制止住了。
韦桓背着手,带着官腔道:“孟诜,六年了,本官万万想不到你还能活着回来。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都没死,真是福大命大啊。不过今日不同往昔,以往你在长安杏林纵横天下,不可一世,如今在这深宫之中你犹如困兽再也施展不开拳脚了。你若安分守己,只管治你的病,本官或许还留你一条生路。你若有半点图谋不轨、非分之想,本官就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取你的狗命!”
张翰气极,骂道:“本官?哈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官袍加身就自称本官、高人一等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狗改不了吃屎!你算什么官?不过是狗官罢了!”
韦桓怒目圆睁,道:“刁蛮之徒!满口污言秽语!本官不跟你一般见识,以免沾污了我干净的耳朵!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急红了眼吧?羡慕嫉妒恨吧?有种也峨冠附带一回试试!”
孟诜道:“韦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如没有就请回吧。”
韦桓甩了甩袖子,大声哼哼道:“你以为本官想呆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孟诜、张翰,你二人最好把你们的脑袋别在裤裆了,仔细着了!”
韦桓扬长而去,孙若兰轻声问道:“孟大夫,韦义仁父子与你有着血海深仇,难道你对他们没有一点恨意吗?”
孟诜长叹一口气,表情有些复杂,道:“说不很是虚言,我也曾想一掌了结他们。但那又如何?我如何面对如莲与他的孩子韦思过?只会招来思过的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况翁前辈再三叮嘱我,绝不可以带着仇恨入宫,前辈真知灼见,我不可不听,慢慢地把仇恨放下。”
孟诜道:“如此,我也不必庸人自扰,我只要做好自己就可。”
张翰道:“大哥,你看韦桓那横行霸道的气焰,一定不会让我们有安生日子过的!”
孟诜语气坚定地说道:“如他的所作所为超出我的底线,我不会坐以待毙,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新官上任三把火。孟诜任民医署令第一把火就是向朝廷申请银两,补发民医署所有人一直被姜永贵、冯大富二人拖欠的俸禄,唐高宗准奏。拿到俸禄,民医署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各司其职,安心其位,办起事来兴致勃勃,精神抖擞,再也不似往日拖拖拉拉,有气无力了。
第二把火烧到了尚药局,孟诜向尚药局申请替百姓义诊的药材。韦义仁见机行事,见皇上都拨下了银子给民医署,自己也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把民医署这块肥肉暂时吐了出来,民医署所需日常药材悉数放了下去。只是人参、熊胆这些名贵药材谎称尚药局也短缺,因无关大碍,孟诜也不追究了。
孟诜叮嘱诸位医官,给百姓看诊处方时要设身处地地为百姓考虑,尽量开一些不失药效百姓又容易得到的药材。如此体贴入微,百姓受宠若惊又感激涕零,回去以后奔走相告,口耳相传,说民医署出了一位好心肠的大夫,比菩萨还好。一时间民医署门庭若市,人满为患。孟诜每每忙得热火朝天,焦头烂额,偶尔闲暇,置身于来来往往的病患中,恍若隔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精诚医馆。
师父,您在哪里?你何时归来?徒儿这样做对吗?
一位老大娘拄着拐杖前来就诊。
“不急,大娘。你回去后啊,用金银花煮水喝,喝上几天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吗?就需要金银花吗?以前那些大夫给我开了好多药没有一个治好的。”
孟诜耐心地给老大娘解释:“金银花味道甘甜甜的,性子稍微有些寒凉,气味啊芳香扑鼻。这个金银湖可别小瞧了它,它是解毒之王呢。既可清透疏表又能解血分热毒。大娘的嗓子发干就是因为有火毒的缘故,喝了这个金银花水啊就能把你喉咙上的火去掉了。”
老大年心满意足地走了。边走边自言自语:“这个大夫脾气真好。”
同样也是一位老妇人,不过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老伴求诊。
“孟大夫,我的老伴不知怎么了,最近老伴老往茅房跑,一个时辰就五六次。”
“小便。有时来不及拉在裤头里。”
“大爷怎么也不过来呢?我也好给他把把脉啊。”
“他羞于见人,难以启齿。这不把我这个老太太打发过来了。大夫,给吃些什么药好呢?”
“不用吃药。现在正好是韭菜盛产的时节,你每日熬些韭菜粥给他喝就是了。”
老妇有些不信,皱着眉头道:“这真是稀奇了,平日里常吃韭菜也不见它有这个功效啊。韭菜还能当药吃吗?你可不要唬我这个老太太,欺负我没读书不识字,可要遭天打雷劈的!”
要是换做别的大夫听了这话肯定会拉下脸来不耐烦地把她打发走了。孟诜却笑容可掬道:“韭菜啊,别看它普通平常,也是一良药呢。它秉承天地之阳气,吃进肚里后身子会暖暖的,能壮腰膝,补肾阳,对老年人肾阳亏损导致的尿频尤其有效。如果你不信啊,回去先给大爷吃着,如果不见好转再来找我。”
“原来如此。可是如果过了这茬,没有韭菜了,咋办?”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法子:把老头草洗干净了,放入铁锅内,加水煮开,打入一个鸡蛋,鸡蛋熟后将老头草渣捞出,先吃鸡蛋后喝汤,每日服用三回。”
不用吃药就可以治好老伴的病,老妇人得了孟诜传授的偏方如获至宝,欢天喜地而去。
来了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樵夫。
说起话来却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与本人的模样好不匹配,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孟诜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鼓励道:“没事的,说吧。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失之偏颇得病,看什么病都一样,很平常,只要不讳疾忌医就好。说吧,没人会笑话你的。”
“小的,小的下面有病……”
话还没说完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孟诜犯难了,这话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下面哪个部位?”
“屁……屁股后面。”
孟诜明白个大概,道:“是痔疮吧。”
樵夫点点头,大松一口气。在一旁帮忙的孙若兰哭笑不得,而孟诜另一位助手一位年轻的女医则再也忍不住了,笑得喘不过气来,怕孟诜说自己失态跑开了。
“知道。”
“用无花果炖猪蹄汤喝。无花果又称仙人果,能够润肠通便,猪蹄同样也有润肠道的功效。每五日食用一次,一个月差不多就好了。切忌不可再食用辛辣刺激之物。”
来了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见了孟诜就哭丧着脸道:“大夫救救我吧,每次上茅房都要死一回,半天解不出来,解出来也不痛快,很少。肚子总是胀胀的,不舒服。”
孟诜见大叔皮肤粗糙,脸上还有疙瘩,额头油光可鉴,便知他得了阴虚火旺型便秘。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大叔鸡啄米似的点头。
“猛药有是有,但是下下之策。你倒是痛快了,不过几日后要要来找我肚子痛了。猛药大伤脾胃,得不偿失啊。”
又一为满脸皱纹、花白头发的大伯。
孟诜捏了捏大伯的食指,道:“有胀痛的感觉吗?”
“有,不捏胀胀的但不痛。”
刚才那位大叔还没走,睁大眼睛,道:“孟大夫,我也想喝佛手茶不想喝芝麻桑椹粥。”
孟诜道:“为何?”
“我也是便秘,他也是便秘,他可以喝佛手茶我为何不可?做粥烦得很,不如泡茶方便。”
孟诜笑道:“大叔,您真像个孩子。大叔的便秘与大伯的便秘是不同的,大叔是阴虚便秘,喝芝麻粥最适宜;而大伯是气滞型便秘,佛手茶是最佳选择。要因人而异,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大叔问道:“你怎知他是气滞型便秘?你问都没问,只摸了一下他的手指。”
孟诜释疑道:“食指是大肠经的端点,食指胀痛,说明大肠经气血运行不畅。不信你问这位大伯是否经常排气,胸闷嗳气?”
还没等大叔问,大伯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是啊,是这样的。”
大叔心悦诚服,向孟诜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孟大夫真不愧为华佗再世啊!”
孟诜就这样一个个地不知疲倦地替百姓看着病。与百姓交谈像话家常似的,不居高临下,不吆三喝四。他的微笑如似春风化雨,他的目光和蔼可亲,像慈母的手抚摸在病患的脸上。他把心敞开了给病患看,病患也把心掏给了他。其他大夫通常被病患杂七杂八的问题折磨得不堪忍受,火冒三丈,只有孟诜从头到尾的好脾气。有些病患在别的大夫那受了气又来到孟诜这边求诊,以至孟诜的病患越来越多,其他大夫的病患越来越少。孟诜也曾教导那些医官一定要让恐惧不安的病患放下心中的困惑,不然百姓怎能放心地将身子交出来呢。医官们也一致认为孟诜的话在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孟诜这样的耐性不是这些医官们一朝一夕能修炼好的。
一直跟在孟诜身边侍奉左右的孙若兰有时会用丝帕拭去孟诜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以免汗珠侵进眼里伤了眼睛。孟诜会回过头来给孟诜一个感激的眼神,对孙若兰来讲这样一个眼神够她回味一生了。曾叹息自己不幸,这时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这样安静地陪在他身边,为他做了所不能及的事,每日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如此幸莫大焉。
一位有心的病患将孟诜对自己的大恩大德诉诸于笔端,写在了纸上投进了朝廷用来征集民意的铜匦。
武则天读到了病患笔墨与泪珠齐下写就的书函,情绪激昂,速召韦义仁前来问话。
武则天阴沉着脸,厉声道:“韦义仁,你可知罪?”
韦义仁丈二摸不着头脑,叩首道:“微臣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韦义仁心里嘀咕着,素闻皇后娘娘的心思风云变幻最难揣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问我?这是在唱哪一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静观其变,随机应变,不可乱了阵脚。
“你可知民医署令孟诜?”
“微臣知道此人。不知娘娘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正是此人。”
武则天突然用苍鹫一样锐利的目光瞪着韦义仁,质问道:“如此好的大夫,德艺双馨,为何不把他招进尚药局?如此千里挑一的人才让他留在民医署岂不是大材小用,白白糟蹋了?”
韦义仁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原来是这等事。无妨,且看他应付自如。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当初孟大人在太医署结业考试时舞弊才被罚下民医署的。”
“孟诜舞弊?当初太子有病整个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唯有他这个舞弊之人见微知著医好了太子,这作何解释?如舞弊能提高医术本官宁愿你们一个个都去舞弊!”
韦义仁哑口无言。
“看看这个吧!看看孟诜到底如何行使一个医者的使命的!好好学学!”
武则天把病患的表扬书函扔在了地上。
韦义仁像狗一样爬过去,拣起书函看了起来。看得出这位病患出身书香门第之家,文采斐然,文思泉涌,把孟诜治疗病患的经历刻画得栩栩如生,催人泪下。读来荡气回肠,以为苍生大医为国为民的形象跃然纸上。难怪皇后娘娘如此动怒呢,原来爱惜英才的缘故。
韦义仁故作叹道:“孟大人的医道境界之高令微臣敬仰。微尘愿领失察之罪,但凭娘娘发落。”
“起来吧。你伺候本宫与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孟诜舞弊之事有何猫腻本宫也不想深究了。本宫只想在尚药局看到孟诜的身影。本宫乏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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